众人再赞安郡王少年老成,沉着稳重,可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一个从未见过父亲的孩子罢了。
景翊与萧瑾瑜自幼相识,朝夕相对近二十年,他的安郡王向来都是清风霁月,处变不惊的振振君子,何曾有过这般惶恐无措之时。
“不怕”他将覆在萧瑾瑜肩头的手掌移到他的背上,一下一下的捋着他的脊背,动作轻柔如哄景持入睡一般“驸马吉人天相,定会平安无恙的”
“真的,你不是与我说过,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景翊,你今晚不走了可好?”
“好,我哪儿也不去”
“景翊”
“哎”
“景翊”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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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萧瑾瑜从塌上醒来的时候,景翊已经走了,他必须得在郭县令拜早之前赶回县衙驿馆,才能将这出戏继续唱下去。
一夜过去,萧瑾瑜已经重新恢复成了那个工稳持成的世家公子,眼底眉梢都再无任何脆弱可循。
其实细想起来,昨夜委实是有些丢人了,但是对方是景翊,那就不算丢人。
萧瑾瑜在满是景翊味道的床上又躺了一会儿,才慢吞吞的起身洗漱,谁知刚下楼,便遇见了楚河。
“我警告你啊”楚河眼中虽有惧色,但还是强行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你最好别打我妹妹的主意,不然我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不会放过你的!”
“楚公子,你还要我说多少遍才肯相信,我对令妹真的没有男女之意”
“你说我就信啊,你们这些长安城里来的人,谎话一套一套的”楚河眼中的防备并未因此松懈“谁知道是不是在哄我放松警惕,然后找个机会掳走我妹妹远走高飞”
“我若是要掳走令妹,就不会陪她回来了”萧瑾瑜眼中染上几分无奈“不管你信与不信,萧某祖训甚严,族中子孙,一律不可行停妻纳妾之事”萧瑾瑜淡淡瞧他一眼“萧某已有妻室,断不会对令妹再有非分之想”
“你就算——什么,你你已经成亲了?”
“不错”看着楚河被惊得舌桥不下的模样,萧瑾瑜脸上漾出一丝笑意“方才离开的那位锦衣公子,便是萧某的枕边人”
“萧某长安家中还有尚未满岁的幼子,如此,楚公子可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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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从郭县令那里得来的线索一一分析之后,推测楚楚的娘就应该在楚家人祭拜的墓中,经萧瑾瑜半真半假的一诈,楚家人果然说了实话。
只是没想到楚楚竟是这样曲折唏嘘的身世。
一通人仰马翻的混乱之后,楚楚亲自验了自己娘亲的尸体,还打算利用她的颅骨来还原她的相貌。
虽说都是为了破案,但楚楚这般,总让景翊觉得是哪里亏欠了她。
带着这样的心情盯着一堆衣服发呆良久的景少卿,最终接过了冷月送陶土的活,去瞧正在给她娘亲塑形的小仵作。
“景持那小兔崽子落地的时候,不是特别痛快”瞧着小仵作满手陶土的认真神情,景翊总觉得哪里说不出来的难受“那天夜里下了很大很大的雨,还一直打雷,我躺在床上,听着屋里自幼一直照顾我的婢子在小声的哭,外边萧瑾璃和吴江死命的压着王爷不让他冲进来,我当时疼的已经有些麻木了,眼角的余光瞧着他们把一盆盆的血水往外端,到最后的时候稳婆直接说王妃和世子只能救一个,而且就算舍了世子,王妃怕也是活不成了,不如舍了王妃好歹还能落一个”
“我这人没什么良心,这一辈子也就活了个自己,若是平日里说让我拿自己的命去换谁的安危,那肯定是痴人说梦”景翊说到这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但是当时,我想的却是,要是能拿我这条命换小兔崽子来这世上走一遭,好像也不亏”
“真的楚楚,我说了那么多,其实也不知道究竟想说些什么”景大人一张三寸不烂之舌难得打了卷“我就是,就是想告诉你,就我这样没心没肺的人最后都愿意拿自己的命去换景持那小兔崽子,你娘亲虽然没有机会看着你长大成人,但是她肯定特别爱你,她一个弱质女子,拖着那么沉的身子从剑南一路逃到这里,就是为了能把带到这人世间来”
“我知道,景大人,我没事的”楚楚红着一双兔子眼看景翊“我真的没事的,我一定会把我娘的样貌还原出来,为她伸冤!”
“嗯,好,你家王爷给了我一堆妇人用的东西,我也在回去好好想想,看看能不能想起什么来”景翊摸了摸小姑娘的额发“陶土不够你就跟冷月说,别跟她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