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仲文喝过后,许久都没有睡意,干脆到书房拿了棋盘来,自弈一局。
时已三更,夜色浓浊,夜风叩窗门,烛上火光摇动,门板哗啦一下敞了开来。萧仲文不是习武之人,也察觉门前杀意顿现。
他想,皇帝竟如此按耐不住,后世岂非落下恶名。
他抬眼,看见男人进门,仍是有些吃惊。
红衣的沙弥走到他跟前,缓缓落座。
萧仲文有些诧异,但也不慌忙,他手中执棋,稳当地落下一子。
沙弥观他,萧仲文低头观棋:“李清正入狱问斩后,至今已有五年了,你如今才来寻仇,会否晚了一些。”
沙弥眼睛瞎了一只,另一只眼球血丝密布,肿胀骇人,他声音哑然,闻言只是淡淡一笑:“师兄,你知道的,老师从来就不是一个人。
子落棋盘,其声清亮如玉石相击。萧仲文只是问道:“败局已定,你们至今还不肯收手吗?”
沙弥也不立即答他,只是看了会儿棋面,然后取过黑子来,与萧仲文对弈。
黑子与白子交缠,原本不分伯仲。沙弥先手,落下精妙的一子,直入腹中,取下萧仲文小片地盘。
沙弥沉寂片刻,开口反问:“师兄如今已置身炭火之上,还要这般轻易断言他人的存亡,岂非自视甚高了?”
萧仲文捏着棋子琢磨了一会儿,沙弥棋艺精湛,局面一时难破。
他想了想,不吝下问:“那你觉得我该当如何?”
沙弥眉心一跳,并指甩出一枚黑子:“师兄与我,便如长河奔流,原本就是共生于大海,只是师兄半路误入歧途,分流出海,如今却遭沙石无情截埋。”
“长河既已到死路,为何还不幡然醒悟?”
萧仲文败局显现,难以回天,遂拱手道:“与国手李燕度对弈,棋面阴诡变化,防不胜防,萧某始终差了一着。”
沙弥定定看他,再道:“师兄,兵不厌诈,棋亦如是。”
他重又问道:“兵部尚书与阶下囚,变换只在一夕之间,你,还不回头吗?”
萧仲文:“是啊,大海分流,你我各为其主,我如今被圣上厌弃,你有意招徕,我本该从善如流才是。”
他酒意未消,看李燕度的目光却无比清明:“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李清正蛰伏的势力仍在各地涌动,我若半路弃主,重投李首辅麾下,难道就会是萧某最好的结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