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仙姑道:“后来花儿姐跟她说了一些个话,她倒像是记着了。”
祝缨道:“以后这样的人要是叫你烦恼了,咱们就不见了。弄个官儿做,倒叫你过得不安生,这官儿还有什么意思?”
张仙姑心里既高兴又有一点忐忑,种种心思转了一轮,终于说:“你这孩子,就会说好听的哄我!”最后还是高兴的心占了上风,开开心心去厨房烙饼去了。
饼还没有烤出香味儿,左司直又来了。
左司直带着一个小厮,小厮背着个大包袱。左司直在祝缨门前下了马,亲自拿了包袱,小厮就把马拴在了门旁的石柱上。
杜大姐开了门,左司直站在门口就说:“小祝,我来了!”
张仙姑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哎哟,左大兄弟啊!老三啊,左大兄弟来了!”因为左司直的年龄也是个张仙姑的“大兄弟”,祝缨也跟他各论各的。
祝缨已经出来了:“老左!来!请进!”
左司直被引到了西厢,把手里的东西一放:“来!瞧瞧!天气冷了,正该做两件新皮袍!”
“发财了?”
“哎~不敢不敢,怎么能给你惹麻烦呢?惯例,惯例而已。还有些是自己采买的,物离乡贵,在京城值钱的东西,在产地呀,有的只值一半儿价,有的连二、三成都不到。要是这样的小参,真就十分之一的价哩!还有另一些东西,或有百倍之利。看看这个参,他们说这样的也不错!新鲜就好!真要是放的年载太久,虽大,也都朽坏了。”
祝缨一看他带来的,两只匣子,一大堆的皮草,怪不得小厮是用背的。她说:“你跑这一趟也不容易,自己还有没有呀?”
左司直道:“这话就假了不是?我还能不给自己留点儿?”他可带回来三车东西,皮草、药材之类都都少,还有一车其他的土产。左司直道:“还有些粗笨东西,明天叫他们送过来。我的东西,可不能拒了啊!咱们俩谁跟谁啊!”
祝缨斜眼看他:“你不对劲。”
“嗯,是有事儿。”
“还跟我打机锋?”
左司直道:“我才做评事的时候,是想着在大理寺混着,直到终老。什么时候眼睛一闭,齐活。现在竟能升做了司直,就不免有点进取之心了。不过,不多。”
他比了个小手指。
祝缨道:“想走郑大人的门路?”
“哎!就怕人家不收!郑大人跟你一样,一点点心,人家客客气气接了,略超了十贯钱的东西,他都要拒。然而,有些人送的东西,再好再贵,他也收得不眨眼……”
祝缨道:“我没给他送过超过十贯钱的。”
“你不一样!你人都是他的。”左司直跟祝缨说话就很直白了,“我呢,老木头一根,点火都费劲,人家未必瞧得上。我也不想如你一般,你年轻又有本事,你才到大理寺的时候,我跟老王提起就说你必有前途。我只想能趴得好一点,替郑大人、替你,看着点儿门。无论是不是在大理寺,以后有汤赏我一口,不赏也没关系,只要哪天我要是倒了霉,或看着我一片孝心的份上,他老人家能叫我不那么倒霉就成啦!你看我这点心思,能不能成?”
祝缨道:“那你可得想好了。”
左司直道:“不想好了也不能来找你呀!”他低声说,“我知道,我这样的家底儿,拿到郑大人眼前人家也未必瞧得上,不过得了一枝老参,还有一张虎皮……”
祝缨道:“我为你去说与郑大人。”
“好兄弟!”
左司直见祝缨应了自己的事儿,就更加关心起祝缨来了:“你这家里……怎么就只有一个女仆?”
祝缨道:“都这么跟我说。可你看,我缺的不是仆人,是帮手。找一个就得顶一个用,宁缺毋滥。”
“那你也得寻找了呀!要么是同乡,要么是用的同族的后辈,要么就得是自己的学生!这些都没有,哪怕你去街上拣一个从头开始养,也得着手了。”
“唔……”
“还有房子,你怎么就死磕着这一处呢?哪怕远些的地方,你置个大点的,弄两进,把令尊令堂迁过去,在那里做老封翁老封君享清福,你却在这里赁个房子,与那位娘子一同呢?你还住个西厢?”
左司直又说了一通才离开。
他走之后,祝缨就翻看他带来的东西,一盒参,比带到大理寺的都还大,另一盒一打开就是一股浓烈的味道——虎骨!几块骨头掂一掂,也有十来斤沉。余下有几张皮草,其中两块貂皮尤其的好,一般裁缝还收拾不了。
祝缨叫来花姐:“看看。”
花姐道:“哎哟,都是好东西!”
祝缨道:“虎骨给爹泡酒吧。参咱们自己也吃一点,娘年纪也不小了。”
花姐道:“也不必都用了,一点儿就够了。先放着,用处多着呢。皮子也不必全都用了……”
两人商量了半天,祝缨又问了父母的意见,祝大道:“把那参酒也泡一坛。”张仙姑又要说他,祝缨道:“也好,得闲你请金大哥一起喝。”张仙姑才改了口,又说:“我也不要吃参。”
祝缨道:“沏点茶罢了,就怕娘喝不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