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她到河里打了一篓鱼,才把鱼提回家,陈家婶子就过来了。
越梨急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迎了上去,之前阿爹就是托的陈家婶子给她找的夫家。
之前两家人都已经说好了,薛家那边说挑个日子就来下定,陈婶这次大概是来回话的。
“婶子。”越梨端了凳子出来,招呼陈氏歇脚。
陈氏看着头上冒出细细密密汗水的越梨,脸色尴尬了一瞬,她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阿梨啊,你别忙活了,我说几句话就走。”
越梨见她脸色不好,猜到那边的回信不大好,直截了当地问:“婶子,是薛家又反悔了吗?”
“是……”陈氏声音拖得老长,终于下定决心,点头说:“你们这回撞见兵祸的事情不知道怎么传到那边去了,那些嚼牛草的都说你爹被抓去当叛军了,还说回头朝廷的部队打回来,你爹是要被拉去砍头的。我说破嘴皮子也没人信我,薛家的听说了,怕惹祸上身,就说算了。”
说完,她颇有几分担心地看向越梨,眼神中不□□露出怜悯可惜。
这丫头模样生得一等一的俊俏,可婚事就是不顺,先是跟惊蛰家退了婚,之后她又帮着看了几家,人家都嫌她跟阿爹长大,一怕她没娘教,教养不够,又怕以后要带着瘸子岳丈过日子,都告吹了。
这次好不容易说了个各方面都好的男子,也不反对她阿爹跟着她,怎么偏偏又碰上这种事。女子的年华就跟花儿一样,最美好的就那几天,她眼瞧着已经到了合适的年龄,再耽搁下去婚事更加艰难了。
越梨闻讯先是有些意外,随即想了想,却也想得明白。
头些年世道乱着呢,一会儿是朝廷军,一会儿是起义军,村子里本分过日子的人哪里愿意跟这些事情扯上关系。
大难临头各自飞,自古皆然。以前她跟惊蛰定了亲,遇上事儿了,人家都能选择明哲保身呢,又何况她跟薛家,只是嘴皮子上说说的关系。
越梨是个豁达人,她只是抿了抿唇,说:“没事的婶子,他们说算了就算了吧。”
陈氏叹了口气,说:“是薛家无福,讨不到你这样的好姑娘回去,回头婶子再给你物色个好的。”
“那就麻烦婶子了。”越梨笑起来,唇角两个梨涡盛满笑意,不见丝毫羞赧扭捏。
她没那么看重嫁不嫁人,能找到合心意的男子成婚自然是好的。可若是寻不到,她也有本事能养活自己。要是村里的人嚼舌根,她带着阿爹去山里生活就好了。
只不过阿爹怕她以后孤身一人,一直张罗着帮她找个婆家罢了。
回头她得再跟阿爹说一说,让他不用那么着急。
越老爹几人迟迟没有回来,倒是铁生两天后天快黑时回来露了个面。他说李氏已经进京了,再过不久新皇即将登基。
皇宫中许多宫室毁于战火,新皇登基前要修缮宫室,现在急需工匠。越老爹兄弟三人听说工钱开得很高,都去
修皇宫了,怕家里担心,让他赶紧回来报个信,顺便带点入冬的衣裳进城。
他最近跟着林大夫学手艺,每天忙得脚不沾地,马上又要走。
见他娘背过身去了,他压低声音对越梨说:“对了阿姐,大伯让我给你带个信,他说你那事儿他立冬的时候回来就办好。”
越梨知道阿爹说的是她定亲的事情,横竖薛家已经说明了不结亲,她也没什么着急的,于是点了点头,嘱咐铁生:“阿爹他们伤才好,你得闲了多去看看他们,帮衬着些。”
“我都知道了。”铁生一面装阿娘给他烙的饼,一面把几人入冬的衣裳挎在臂弯里。四个大男人过冬的衣服,收起来有好几大包,他挎得胳膊都要酸了,埋怨说:“行了行了,东西太多了,我又不是驴,驮不动了。”
二婶一巴掌扇在他后脑勺:“养头头吃得像你这么多,还能下地犁地呢。就属你,干点儿就叽叽歪歪的。你阿爹他们伤才刚好,有伤就有寒,不穿厚些,落下病根了怎么办?”
铁生噘着嘴,气鼓鼓地一脸不高兴。
“你还不服气是不是?”二婶又要教训他。
“好了好了,铁生回来一趟也不容易,二婶别打他了。你们先收拾东西吧,我等会儿骑驴子送他去城里。”
“都这会儿了,你一个姑娘家送他,再回来恐怕天都要黑了,多危险。”二婶皱眉说。
铁生急忙高兴地说:“没关系,可以住我先生的医馆,阿姐睡我的床,我去柴房对付一晚上就是。”
二婶这才松开眉头,说:“你可得看好你阿姐,不许人欺负她。”
小少年胸膛拍得响亮:“没问题。”
越梨回家又给阿爹收拾了些御寒的衣物,翻到柜子底下时,看到一块崭新的虎皮。
那是去年冬天她跟阿爹一起进山猎来的一头白虎,那头虎很大,一身皮毛油光水亮。阿爹没舍得卖了,说留下来以后给她当嫁妆,收拾干净了就放在箱底。
越梨看到那张虎皮,那头老虎在雪原中威风凛凛的模样仍旧历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