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要去别的地方了吧。”魏晚玉被太阳晒得眼睛微微眯起,看了一会儿,抬起袖子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对她说,“阿爹阿娘昨天跟我说了,我们大概要回一趟外祖家。”
“去你外祖家做什么?”
“不知道。”魏晚玉摇摇头。
昭蘅也不过只是刹那的闪神,她飞快挪开目光。
最近天亮得很早,她睡不着就会早早起来去竹林采竹露给安老先生泡茶。有一天早上她在竹林里采竹露的时候,听到老先生在吩咐随从准备车马,还说什么一定要注意隐蔽。
书琅哥哥几天前出了趟京,至今还未回来。
国公府的人,陆陆续续走了很多,族学中三天两头都有孩子告假。一向严苛的老先生也没有追究。
她隐约觉得跟这事儿有关,安氏的人都要搬走了吗?
回到庆园,她一边给魏晚玉写功课,一边跟薛氏讲路上碰到大房收拾东西的事情。
薛氏见屋子里光线不是很明朗,点了盏灯放到她的案头,叹了口气说:“许娘子的相公是外院的管事,他说外头到处都在打仗,叛军可能很快就要攻入京城了。安氏的人现在搬走,大概是为了躲避祸乱。”
昭蘅停下笔,转头认真地望着奶奶:“叛军攻进来会怎么样?”
“不知道。”薛氏皱了皱眉,“全看叛军的良心,有些人会善待百姓,有的则会大肆屠杀。听说近日来京城很多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在打算搬走。”
昭蘅倒吸了口凉气。
“那我们呢?他们会带我们一起走吗?”
薛氏仍是摇头说不知,片刻后又有些担忧地说:“我们和安氏无亲无故,他们肯收留咱们,就够咱们这辈子感恩戴德了,不能人心不足,要求他们带上咱们一起逃难。”
她定定地望着昭蘅,下定决心似的,拉过她的手嘱咐,“如果,我是说如果安氏真要避难去,咱们一定要帮公子把宅子看好了。”
昭蘅懵懵懂懂地点头。
她觉得奶奶说得有道理,就算老先生他们走了,宅子还要人看守的呀,她应该帮书琅哥哥守好宅院;可是另外一方面,想到要跟书琅哥哥分开很久很久,她又隐约有点难受。
昭蘅收起小心思,重新提起笔来,决定先帮魏晚玉把功课写了再说。突然,有人在外面唤薛氏。
薛氏搁下手里的活儿出去,昭蘅隔着窗望出去,见是厨房里的许娘子。
奶奶为人随和,在厨房帮工很勤快,厨房的人对她们祖孙俩都特别好,这个许娘子经常悄悄给她塞好吃的糕点。
“多谢你了,帮了我这么大的忙。”这时,昭蘅听到奶奶的声音。
许娘子笑着说:“您别跟我这么客气,不过是跑跑腿的事情,我也没做什么。时间不早了,您早点歇着吧,我得回去了。”
许娘子人一走,薛氏就满面喜色地走了进来。
不等薛氏开口,昭蘅就满面春风和煦地问:“书琅哥哥的长明灯点上了吗?”
“点上了。”薛氏满脸堆笑,“点了八十年呢!”
昭蘅瞥到她手中有一绺红色的流苏穗子坠下,眨了眨眼问:“这是什么?”
“我让许娘子顺便到白马寺给你和公子一人请了道平安符。”薛氏把东西递给她,“他们说白马寺的符可灵了,保管能保佑你们往后顺顺当当,无灾无难。”
“真好看!”昭蘅眼神亮晶晶地望向薛氏,“您的呢?”
薛氏说:“我这把年纪,半截身子都入土了,还要平安符做什么?还不如把钱省下来,留着以后给你做嫁妆。”
昭蘅眨了眨眼,问她:“嫁了人就要跟您分开吗?”
薛氏慈爱地抚了把她的发顶,笑着说:“嫁了人,你就有了自己的家,偶尔回来看看我就好了。”
“那我不嫁了。”昭蘅心想,嫁人有什么好,以前村子里年轻的姑娘出嫁,新娘子和阿爹阿娘都哭得死去活来。
她才不要跟奶奶分开。
薛氏笑得眼角起了水花:“傻姑娘,哪有姑娘不嫁人的?成婚是喜事。”
“是喜事为什么都要哭?上次芸娘出嫁,她都哭晕了。”昭蘅冷哼。
薛氏说:“那是她嫁的太远了,她嫁去金陵了呢,天远地远,从此不见父母爹娘,所以才哭得这么厉害。”
昭蘅小心翼翼地把那两枚平安符用手帕包好,放到胸口,信誓旦旦地说:“那我以后不嫁那么远,我嫁近些,还是可以天天和您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