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简面上此刻已不剩丝毫笑意,他轻瞥桌案上的匕首,素来柔和的眼神变得阴冷晦暗,好似透不过来光。他指节微屈,指腹轻轻触摸着拇指上的翠玉扳指,从身后倾斜下来的光线不甚明亮,照在他的侧脸,苍白的脸颊更失血色。
“殿、殿下。”
牧归鼓起勇气,结结巴巴地开了口。
李文简轻
()抬眼睫,一双深邃的眸子盯住他,缓缓地挥了挥手,示意他出去。
将近十五的月亮盛大,照得书房内满是清风。秋意渐深,庭院中的树木逐渐飘零,晚上没有宫人打扫,满地枯黄落叶。
昭蘅端着汤药过来,碰到匆匆出来的牧归向她行了礼,面色铁青地离开。
她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半晌,牧归一向稳重,可是今天他的步伐为何略显仓皇?
半开的门内,身着月白单袍的男子面容苍白,他似乎不觉得冷,额头上还有些细微的汗珠,而他骨节匀称的手掌内正握着一把老旧的匕首。
“殿下。()”
昭蘅端着汤药入内,站在一旁唤了一声。
李文简却恍若未闻,一双眼眸郁郁沉沉,自顾自地打量那一把匕首,片刻后,他收拢指节,紧紧地攥住它。
他发白的掌根被匕首柄上宝石掉落后嵌珠的利爪划破。
昭蘅看到他的血顺着掌根一滴一滴掉落到白色衣袍上,她心中有了些不太好的感觉,便将汤药放到他面前的书案上,蹲在他身旁仰脸看他:殿下≈hellip;≈hellip;3[(()”
屋中灯烛闪烁,李文简低头。昭蘅有点想问他出了什么事,可是看着他洇红的眼角,她抿了一下唇嘴唇,说:“我去给你拿药。”
李文简盯着她被烛火拉长的影子看了半晌,垂下眸。
五年前灞桥折柳,魏湛一身枣红披风被河风吹得飒飒作响。
魏湛风华正茂,一手提着一杆红缨枪,一手端着烈酒,恣意喝下,痛快地将碗掷于地上。
“我此去,定将北狗尽数驱除。书琅,你等我。”他翻身上马,烈风昂首阔步,驮着他消失在长亭尽头。
然后他说过的话,如同烟云消散在天地间门。
李文简最终也没有等到他回来。
他的血在北狄人帐前流尽,他的亡魂也永远留在北府。
他一直以为魏湛死于北狄人之手。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是魏湛誓要保护的中原人从身后给了他致命的一刀。
昭蘅端着药箱从门外走了进来,她走到李文简身旁,如同他无数次半跪在自己面前处理伤口一样,她半蹲半跪下来,仰着头看他:“殿下,我给你涂药。”
昏暗室内,李文简满掌鲜血,眼睫湿润,缓缓松开手,任由她取下掌心那把带血的匕首。
昭蘅放下药箱,檐廊外秋风瑟瑟,她用帕子擦他掌心的血珠。
可是伤口压得很深,刚刚擦过的血很快又冒出来。
昭蘅抬起脸,望着烛火摇曳里他的脸:“殿下不该这样伤害自己,我真的很心疼。”
血珠滴落,在她的裙摆上洇开大片的红。
李文简沉默良久,哑声道:“阿蘅,对不起。”
“殿下没有对不起我,你又控制不住我的心疼。”昭蘅将药粉轻柔地洒在他的掌心,顿了顿,又说:“我自己都控制不住。”
她离得这么近,如同绸子般柔顺的长发,白皙的脸颊,眼睛映着烛光的星火,近在咫尺之间门。他扶着书案的手倏而用力,看向她的眼睛。
“阿蘅。”
“嗯?”昭蘅闻言,抬起头。
“阿湛是冤死的。”
昭蘅擦拭着他掌上多余的药粉,一滴清澈的水从她的发梢滴落在她的手背上。她微微一愣,用指腹揩去澄澈的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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