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再次爬上了雪白的刀刃,手持匕首的纪青弦也没想到李剑笙会为宋檀做到这种地步。纪青弦速度太快,李剑笙来不及去格断,于是他只能一侧身用自己的身躯阻断了纪青弦的来势。他根本来不及做出调整去避开那些致命的位置,那柄镶金描玉的匕首稳稳地从背后,插在了李剑笙的心口上。纪青弦出手的是狠绝的杀招,虽是短匕却比长刀阔剑更能致人死地。他养大的李剑笙被他亲手一刀毙命。宋檀笨拙而又迟钝地接住李剑笙顺势颓然倒下的身体,他眼见着李剑笙眼中的光华一瞬熄灭,李剑笙的手臂无力地垂落在宋檀身侧。宋檀悲痛欲绝地揽着他,那些关乎李剑笙鲜活的一切都在倒退着,退到了像天上星辰那样遥远。李剑笙喜欢着他,可当他最后一刻他诉说了自己的心意,他依旧不敢直截了当,他只能说侧面地说他再不画青檀树了。他在世界上同宋檀的最后一句话,却是命里无他。他来过复杂浮沉的红尘,体会过温暖又易逝的烟火人间,他用他的生命让宋檀往后余生都会记得他。纪青弦失手杀死了李剑笙,他将这一切都归算到了宋檀头上,他心头赫然泛起几丈高的怒火,恨意将眼底都烧的通红。他逼近了宋檀伸出手,单手扼住了宋檀的脖子,“是你害死了他。”他慢慢地加重了手上的力气,宋檀呼吸不畅,他奋力挣扎着,几乎要被纪青弦掐得腾空而起。纪青弦突然就笑了,宋檀的无力感取悦了他,“你说我的国家是史书都没记载的边陲小国,就凭你这么个委身于人毫无尊严的男人都可以看不起我的家国?”“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的国家兵败便败了,明明同姓成的签署了协议,可他却一夜之间屠杀了合国上下。还不让史官为我国修史,杀人诛心,他要的就是在历史的更迭中从未有人记得有我们这个国家出现过。”宋檀的肺好似被冻结了,所剩无几的氧气也渐渐消失,他明白他正在死去…纪青弦全神贯注着生怕错过一点宋檀的痛苦,忽然他的左侧传来一道长长的武器嘶鸣之声,长刀迎头劈下,纪青弦只觉左臂短暂的刺痛,电光火石之间,血流泉涌,他扼住宋檀脖子的左臂被直直的削去,摔在了地上。在俩人错愕的目光中,华易箭步冲过去,单手持刀横亘与身前,另一只手紧紧地拥住了宋檀。失而复得仍旧让他惊心不已,只差一点他就要体会崩天拆地的痛彻心扉。宋檀剧烈的咳嗽,他的喉咙处钻心的疼,他也死死地抱住了华易,眼泪止不住地涌出眼眶,是积攒了一个冬天的冰雪终于等到了南风熏来的春日尽数化作了水。纪青弦脸色惨白的失神,左臂的伤口淅淅沥沥地流着血。华易出刀,快得像幻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看向纪青弦的眼神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他说:“尘埃落定。”外侧的声音全部都消失了,静的太突然。昭示着僵持着的战局已经到了尾声,是华易和段若明所率领的兵卒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难得的纪青弦慌乱了,这对华易来说实在属于罕见之景。失去了左臂的纪青弦很难再发出攻势,他的左臂血流如注,如若贸然攻击,不过是自取灭亡,败局注定,尘埃落定。纪青弦曾经一直把自己当成华易父亲的一只宠物,他将一切都系在他的身上。他死了,他才认清自己该做个人。家国的使命唆使他用了二十年的时间去学着做一个人,一个可以掌握别人喜怒哀乐的人。历历前尘扑面而来,时光的辗转也未曾消逝其半分,越清晰越可笑。他用平静的语气看着华易说道:“你怀里这么个人有什么好,左右不过一张脸,还不如紫若呢。若早知道你会对他情根深种,我定屠他满门。”纪青弦对宋檀的鄙夷程度可见一斑,他连宋檀的名字都不愿意称呼。而宋檀听闻他这么说,喉部的疼痛让他无法发声,他只是冷冷瞪着他,并不畏惧他的恐吓。“你怎么好意思提紫若!”华易厉声打断了他,“我已查明,当年分明是你绑了紫若将她扔至敌营阵前。”纪青弦被拆穿并不羞赧,他反而义正言辞道:“紫若与人珠胎暗结,那夜要同人私奔,若是没有我,她能长大读书习礼?她既然忤逆了我,便也不必活了。她被你张弓射死,死得其所,还成全了你一个舍小家为大国的忠义名声。”他说:“华易,我对不起许多人,可我从来没有对不起你,我从来都是希望着你会越来越好。可你是怎么对我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