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人等乌央央的迎上去,对他前呼后拥着,七嘴八舌地说着担忧之语。华易颔首,未置一词,他眉目间沉敛淡漠着,在人群中张望一眼,于晦暗的天光中、绵密的雨幕中,恰与对上了宋檀双眸,目光相触,狭路相逢。宋檀白衣黑发,宛如云头栖着群鸦。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静默融融池水中的一朵安然清莲,又像是由湿润的云雾雨雪化成的散仙。宋檀不慌不忙地,对着华易微微勾起唇角,依约是一抹云淡风轻的笑容,顿时胜过三千盏灯乍明。华易难得的、久违的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加快。他这人生来高位,要什么都是唾手可得的,没怎么领会过什么叫做执着。浩浩愁也好、茫茫劫也罢,他自红尘紫陌中片叶不沾身的穿过,人世间的惊涛骇浪在他看来不过就是一场沾衣不湿的雨。但他现下于寻常雨夜中寻常的一次瞥望,倒是让他有了强烈的渴慕。华易抬手屏退了众人,他复又攥紧了缰绳,御马行动起来,马蹄不疾不徐地落下。目标明确又显而易见的,是朝着宋檀的方向而去。宋檀的急促的心跳合着马蹄的节拍,他忽而觉得自己像是在赴约一场望眼欲穿的约会,不得不承认他内心是有些许欢愉的。华易的目光坚定,像是拨开浓雾的一道光芒,宋檀从中看到了自己。此情此景,倒是有一点隐晦又磨人的暧昧。未待宋檀反应过来,华易侧弯身体,长臂一伸,一把捞在宋檀的腰上,眨眼间将他送至的马背上。宋檀惊呼一声。华易收起了他的神通,不留情面的雨水顷刻便濡湿了他们的衣衫,潮湿的触感爬满了肌肤的每一寸,他的胸贴着宋檀的背,紧密无间着。他伏在宋檀的耳边说道:“这是一场好雨。”两人共乘一马,伴随着震惊群众的目光中,渐行渐远。小粉和小黄气得直跺脚,一把薅掉自己鬓间鲜艳的花朵,将其碾做尘土。情爱这种东西之于他们都是全然陌生的,华易在追求人这一事上尤其没什么造诣,他认为自己此举简直浪漫极了。然而宋檀却不是这么想。路程不远,这场雨势让他们全身湿透还是绰绰有余的。华易打马行到宋檀院子处,自己先翻身下马,然后伸出手,想要牵引着宋檀也下来。宋檀视若无睹,他是个文人,不通骑射。他却没接受华易的好意,以一个别扭的姿势翻了下来,然后气冲冲的理都不理华易,自己快步进了屋。华易跟上他,他好像感觉到了宋檀是有些恼了。文逸早已准备好了干湿的衣物和驱寒的姜汤,听到脚步声,他于门口处等着奉上。他原以为这些东西该是给华易准备的,结果怎么进来的这只落汤鸡是夫人啊!哦,还有只落汤鸡是大人。宋檀抚了一把往下滴水的头发,露出的光洁的额头,他在文逸的一脸懵中拾过那碗姜汤一饮而尽,把空空的碗放回木盘中,一头扎进内间,准备换下自己这湿衣裳。华易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文逸眨眨眼,把手中为他准备好的干衣裳递过去,结结巴巴道:“大大大人,先把湿衣服换下吧,小的再再再去给您煮一碗姜汤。”华易开口问道:“你说在雨中x共骑一马难道不是一件快意的事么?”文逸啊了一声,嫌弃地说道:“那得多有病啊!”华易挑眉看他。文逸说完就后悔了,华易和宋檀都是一副落汤鸡的模样,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天哪,他是不是说自家大人有病了,是不是嫌命长了!文逸连忙就要跪下谢罪,华易摆手拦下,他还是望着宋檀的方向,说道:“这里没有你的事了,去煮姜汤吧。”能溜那肯定要赶紧溜,保命要紧。临走之前文逸又说:“大人记住要换下湿衣服啊!夫人可是早就吩咐我准备好的!”宋檀换好衣服出来时,只见华易还穿着那身湿衣服端坐在书案前,手指有节奏地敲点着桌面,他身上滴落的水泽已经在地上蜿蜒成迹。见到他来,华易连忙起身。宋檀面色不善的上下打量他一眼,正欲说些谴责之语。华易忽然抢白道:“我错了,我不该不顾的你的感受将你带上马,害你淋湿了。”他面带愧怍之色,兼之语意诚恳,将宋檀谴责的话堵的是结结实实,半分也不能说了。宋檀轻哼一声,“你为何不换下湿衣裳?”“我这莽撞又不当的行为,害你心情不佳,还恐有风寒之症。不见你安然无忧,我怎能坦然的安置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