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早极少有这样直拳出击的时刻,她从小内敛含蓄,对人际关系的态度都是心理活动远高于实际表达。她承认今晚的自己有些迟钝了,主要是——赵昱宁的出现并没有让她第一时间联系到“男女关系”层面,因而也没有对原也反常的言行做出及时判别和应对。再者就是,她潜意识里依然有座隐形的围城,就像活在高塔顶层的长发公主,从未奢望过有谁可以攀爬而上来拯救她,更不会把自己推入险境一跃而下。所以当有人在地面呼唤她,为她展示外面世界的花朵与草莓,节日和歌谣时,她会欣喜,会无法自控地被吸引,但也会迟疑和自私,心存侥幸。只要不明确违背女巫的咒语,她就在安全线以内,习以为常的塔顶也不会摇晃或坍塌。她喜欢原也。很喜欢。从未经历过的那种喜欢。但她没办法讲出来,然后呢,恋爱吗?饱受约束,畏首畏尾的她能做到吗?所以回复这条消息时,她躺在床上,只觉得自己被一团义无反顾又矛盾的酸胀填满了,她没办法直接坦白:原也,我喜欢你。能像她的朋友那样,百无禁忌。她只能告诉他,在她眼里,他不一样。跟任何人都不一样。他是最独特的,唯一的,无可替代的。这是当下的她,能给出的最勇敢的回答。聊天界面静默了很久。她不确信原也是否及时看到这条消息,又或者她过于直率的回应吓到了他,他一时半刻也不知道如何表态才好。春早足足盯了屏幕五分钟,那头终于有所动。也很直截了当。原也:明天晚自习下课,我去你们班等你。春早折起一边枕头,把脸埋进去笑出来。笑够了,她又要打击对方积极性了,因为这过于高调:不行。被拒绝的某人果然:?春早咳一声,退而求其次:就巷子口,第二个路灯,以后我先到我会等你,你先到的话你就等我,我们一起回家。回完就把手机藏到被子里,不敢看原也的回答,不敢判断他是会同意还是会抗议。而且,她的脸已经烫成热饼铛能煎鸡蛋了。心率也暴涨。深吸一口气,再拿出来时,她看到男生几乎没有时间差的回复。就一个字:好。春早眼弯弯,补充申明:到楼下了,分开上楼,我怕春女士多问。他还是:好。除了“好”他就不能说点别的吗?于是她也这样问了:除了好你能说点别的吗?原也:ok原也:没问题。原也:零意见。原也:无条件答应。原也:都是我该做的。原也:全按你说的来。春早一句一句地读下来,脸都要笑麻,再聊下去百分之一百失眠,只能勉力沉下心——好吧,根本无法沉着冷静,那就提前道晚安,强行拉闸,暂停早已失灵疯转的心动旋钮。春早:晚安,我要睡觉了。原也:晚安。然而怎么可能做到道完“晚安”就放下手机安眠,原也坐在书桌边,将今晚的聊天记录从上至下翻阅不知道多少次,最后停留在春早婉约的叮咛上,“我们一起回家”。
他很确定,这是这几年来最好的夜晚,那种膨胀的愉悦感能从房屋冲破窗户,除了“好”他还会也还能讲别的什么话。强人所难。毫无疑问。原也失眠了,凌晨时分,躺在床上,还会不时打开手机确认一眼,这并非幻想,也不是梦境。实在是辗转反侧,就又爬起来把已经压箱底的奥数题翻出来,勾着嘴角,唰唰写完半套卷子,才三点。夜晚怎么变得这么长。又瞄向空无一物的白墙,她睡了吗?一定睡了,明天还要上课,缺觉这种事他一个人来承受就好。临近五点,生物本能终于打败多巴胺,升起一丝困意,原也设了个半小时闹铃,5:30,春早通常会在那个点起床。准点走出房间时,在厨房备菜的春初珍听见门响,扭头,被神清气爽的少年吓一跳。“你今天起这么早?”原也:“没睡好。”春初珍皱眉,怎么觉得这个回答莫名耳熟似曾相识。春早自然也没睡好,但也没像隔壁那样几乎没睡着,快两点的时候,她不得已搜索求助网络上的冥想睡眠法,才成功把自己送入橙粉色的梦乡。这个早上,春早照旧吃饭,原也照旧出门。一切正常。也全部失秩,或者可以说,故事翻向新篇章,天地焕然。来到班里,原也被同桌和前后座不约而同的注目和眉毛舞唬停脚步:“你们没事儿吧?帕金森了?”涂文炜放他进去,抛下一句话:“也哥,看不出来啊,藏挺深啊。”原也瞬间猜到他们大早上抽风的缘由。他瞥一眼赵昱宁位置,没接话。显然大家并不准备这么快放过他,许树洲龇着个大牙,开始rap:“哟哟是谁,哟哟恋爱了唷。”原也眉头一跳:“谁恋爱了?”“春早?”涂文炜欠欠地交出底牌。原也瞬时收容:“警告你啊,别乱讲。”涂文炜捂嘴,捏尖嗓门:“哦哦哦好好好,没有恋爱,只是住一块儿。”原也:“……”能怎么办?为自己的幼稚和冲动买单。躺平认嘲。不过也好,整个一班,他看还有哪个没眼力见的敢再接近春早。英语老师来班值早读,朗朗书声里,涂文炜趁机和他交头接耳:“我就说我火眼金睛吧。”原也斜他:“什么?”“上回看榜,你就说,我是不是一猜一个准?男人的直觉啊。”原也低笑一声:“不好评价。”“怎么就不好评价?”“蠢智参半吧。”“是你自己在那边故弄玄虚好吧,早点承认不就好了。”怎么早点承认。原也还挺冤枉,她不挑明他敢声张?只是没想到消息会传这么快,一夜过来就全班皆知。他皱了皱眉:“你们怎么知道的?”--≈gt;≈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