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挡蚊子,我看你是在家又惹什么事了吧?”黎何洋每次回到家总是消停不下来,一会儿l逗得七岁的天赐哇哇大叫,一会儿一边啃瓜子皮一边不停叫唤或者说点讨嫌话,黎菁以为他这回又在家说了什么才被申方琼赶出来,她没听出不对,她轻瞪一眼黎何洋,又抬头和陆训道:“那我进去啦?”“嗯,进去吧。”陆训敛神,朝黎菁温和笑了下,低眸看一眼她的手,吃过药涂了一次药膏,红肿已经消下去,应该没有大碍,便又说:“明天早上我来接你,可以多睡会儿l,不用在家吃早饭,家附近有家包子店卖的煎包味道还不错,明天我买过来你尝尝。”“嗯,好。”黎菁点点头应道,她脚尖蹭蹭地面,迟疑着,觑着他说了句:“那个事我会找机会和家里讲一讲的,可能今晚,也可能晚几天。”那个事,他们早些结婚的事。陆训眼眸一霎柔缓下来,他笑凝着她声音更轻更柔,“好,我知道了,我这边也会抓紧。”黎何洋在一边听着,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他抬手抓了抓脑袋好奇问道:“什么事呀?”但这话没人回他,陆训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他,和他道:“你先前说到蚊子,我想起来,昨晚你小姑在江边被蚊子咬了,是我没有注意,以后不会有了,回去替我和婶子也说一声。”“搞半天我小姑还真被蚊子叮了啊。”黎何洋接过东西,盯着陆训不满意的嘀咕一句。“那你下次要注意,我小姑怕蚊子的,以后别带她去蚊子多的地方,还有啊”“何洋,不是要开饭了?你不饿啊?”黎何洋一关于黎菁的事,一大堆说不完的念叨,平时也就算了,让陆训见谅一下忍忍就过了,今天顺子还在车上呢,人都好奇的从车窗探出个脑袋来了,黎菁赶紧喊住他。“饿呀!当然饿了,小姑你不知道我今天干了多少事!”黎何洋立马接话道,扭过头就要和她汇报他今天的成果。黎菁听出来他要说啥,她拿这个傻小子没办法,她喊停他,让他回去讲,再抬头看向陆训:“我们就先进去了,你路上开车慢点。”黎菁说完,冲脑袋探在车窗外看着他们的顺子挥挥手又道了声别,拐着黎何洋往家属院里面去了。黎何洋喜滋滋的拎着大包小包跟在她一边,一张嘴在她耳边叭叭的说:“小姑,六百的废纸板真多呀,你猜咱们今天赚了多少?”夏天黑得晚,这会儿l天光还剩一抹浮白,只见姑侄两一前一后走着,偶尔和吃完饭出来乘凉的邻居打声招呼,和谐又热闹。“这小子还挺好玩的,看他把他小姑宝贝的样子,以后你要是让弟妹受一点儿l委屈,估计要倒大霉。”顺子趴车窗上瞧着,饶有兴致的和陆训说道。陆训没理顺子,他看着黎菁身影消失在家属院转角才收回视线,绕去驾驶位发动了车子。他现在就倒大霉了。还有什么比在人家家门口孟浪人女儿l,被未来丈母娘撞见,再暗地警告更大的闷棍。“你既然这么上心,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陆训不搭腔,顺子也不在意,他瞅着前座陆训的后脑勺继续道:“我看弟妹真挺不错,这些年我们各处跑,也算见识过世面,但讲真的,像弟妹这样的姑娘,真的少见准确讲我就没见过。”“长得好,家世好,只听谈吐就知道很懂礼,柔软善良,知道的也多,我今天和她稍微提了下我们最头疼的山货那边的账,只稍微带了那么几个数字,她就察觉到问题,说的那几个查账法子我一听就知道管用。”“对小孩儿l也耐心,你看她对吉吉,那温声细语的”“她的好,我不知道?”陆训打断他,虽然知道顺子没那个意思,只是她确实太好,随便一提都是优点,但他就是不想听到别的男人提及她,顿了顿,他方向盘稍稍往边上打个转儿l,视线盯着前方,定定回了句:“很快会结婚,你准备好礼金就行。”捎带脚把顺子送到家门口,陆训开车回了陆家。已经叫黎家婶子撞见,他只能尽力补救落下的印象,该他的责任担起来,拿出诚意去求娶。要结婚,该准备的也得赶紧准备好了。房子,婚礼饭店聘金珠宝首饰这些他都可以自己准备,但商谈,下定,定婚期还得陆老头出面,这是对黎家和对她的尊重。周末去黎家的事情更是重中之重的大事,他要提前安排好,不允许出一点岔子。晚上七点二十,车子停在渔轮厂家属院陆家楼下。陆家今晚比较热闹。路放今天把两个人贩子并小孩儿l带回局里省,审出来不少东西,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很快能打掉一个牵扯到幕后成产业链的犯罪团体,这是个大案子,一切部署完他都难掩激动。想到这个案子多亏了陆训和他对象,早上他也和陆训讲了晚上要到陆家吃饭,他复盘过最后的部署安排,确定万无一失后,就下班去服装厂接了媳妇儿l顾如一起上了陆家。陆金巧在剧院卖完票下班,上儿l子家敲门没人应,她一个人懒得弄饭,想着正好顺路,直接奔娘家蹭饭来了。也是不巧,刚走到楼下,就碰上了她在家属院的死对头,对门王家的女儿l,人也是和丈夫儿l女上娘家来做客的。不过不同于陆金巧的一毛不拔,人手里拎着肉和给老爸打的酒。看陆金巧只拎着一个小包包,明显又是空手上门,习惯性针对,不免就刺了她一句:“哟,金巧,又上门来吃娘家来啦?”“丽华嫂子倒是脾气好,这么个三天两头上门吃白食的小姑子,她也不讲啥。”陆金巧一点就着的脾气,哪里能容忍这样的刺,更何况自从路放娶了儿l媳妇顾如,顾如比较知礼节,知道婆婆爱占人便宜的小毛病,她每个月都有交一笔钱给陆老头,当作婆婆的伙食费。陆金巧最开始知道这事的时候还不高兴,说顾如傻的,败家,她上娘家吃的是她爸的退休工资,她不上门吃,难道还好处都给大哥得去啊,她才不干。要是个好大哥就算了,但陆老大在她那里只是个什么都听老婆话的男人,可算不得什么好大哥。况且她都打算好要给老父亲养老,以后她会伺候他屎尿的,就像先前几次住院,也是她亲力亲为照顾一样,吃他点饭又怎么了。不过陆金巧不高兴归不高兴,钱是给的陆老头没有拿给郝丽华,她也没去拿回来,捏着鼻子认了,所以她现在回娘家蹭饭那都蹭得理直气壮的,听到这话,她念一句佛偈叉腰直接骂开了:“吃白食?谁吃白食?老娘上我爸家吃饭,那一个月都是给了生活费的,不知道瞎叫唤个啥?”陆金巧骂人,嘴上不留情刻薄眼睛也利,她刮一眼王家女婿手里拎着的两只宽一长溜的肉和那瓶老白干,冷笑:“就这么二两肉两块钱一瓶的酒,一家四口齐上门,光大米饭都得吃掉两斤,买那二两肉还不够?到底谁吃白食呢!”王家女儿l女婿脸色霎时一变,他们家是织布厂的双职工,但是这两年厂里还在按计划生产,效益不高,工资没涨一分,而随着这两年价格大闯关,外面东西越来越贵,再供着两个上高中的孩子,他们生活越来越吃力,来娘家吃饭,礼难免没有以前丰富。但已经是王家女儿l女婿能尽量拿出来的了。陆金巧这话,无疑戳破了王家女儿l竭力维持的尊严脸皮,偏陆金巧还在嘲:
“一些人,自己没脸没皮的,看别人也这样,德行!要我讲,拿不出礼,就大大方方的别拿嘛,装模做样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带多大礼了,结果咧,我tui”“陆金巧,你神气什么?”王家女儿l气得脸胀红,她大叫一声嚷道:“我再怎么,也比你这个只知道回娘家当搅家精的强,我对我侄子,那都是一心一意的,我要给他们说媒,那都打听得清清楚楚,哪像你啊,那么刻薄那么坏。”“三串儿l多好一个人,你容不下人家,给人家说亲,专门可着差的找!”“缺大德的,以前盼着人家不好,现在还想人家当孤人,不知道哪来那么大脸还敢上娘家,我要是你啊,该羞的拿根绳子吊死了!”“谁吊死?我哪里对不起我侄子了?谁告诉你我故意可着差的找了?”“王金凤,我告诉你啊,饭可以乱吃,屁不可以乱放,你信不信我撕烂你嘴啊!”陆金巧现在最烦人家冤枉她故意给陆训说媒的事,她把手里包包挎腕上,一副打架的阵仗。王家女儿l仗着丈夫儿l子在身边,根本不怕,她穿的长袖衬衫,看陆金巧做架势,她也不让,卷吧卷吧袖子抬高脸:“怎么了?做得出,不敢认啊?你陆金巧干的缺德事还少啊?还天天阿弥陀佛挂嘴边啊,菩萨知道你这德行不知道会不会收了你啊,不收你,你也不怕连累子孙啊?我听说,你儿l子媳妇结婚两年了吧?都还没揣上,不会就是你”“啊!王金凤,你敢咒老娘儿l子儿l媳妇孙子,弄死你啊!”牵扯到儿l子孙子,陆金巧一下炸了,直接朝王金凤扑了上去,一爪子挠向了她。王金凤被挠满脸,哪里能放过她,狠狠一句:“陆金巧,你她娘的要打是吧?老娘陪你啊?”抬手扯着陆金巧头发也挠了回去。等楼上陆老头他们听到动静下楼,陆金巧已经头发散开,满脸血痕的正和王金凤拳打脚踢,路放废了老半天力气才把人给拉开弄上楼。陆训推开门进屋,路放正捏着棉签棒给老妈清晰脸上的伤口,陆金巧在一个劲儿l喊:“痛痛痛,儿l子你轻点儿l,你谋杀你老娘啊!”“痛死你活该!”陆老头今天本来心情很好,下午他在水库钓到三条大鱼,回家又见外孙和外孙媳妇难得抽出时间上门来看他,他特地叫儿l媳妇把几条大鱼全烧了,还拿钱让陆欣去外面厂门口买了两斤卤菜凉菜回来,准备晚上和外孙好好喝两杯。结果现在所有好心情都被这糟心女儿l毁了,他在边上冷眼看着,忍不住骂。“陆金巧,你多大了,儿l媳妇都有的人了,你还外面打架?”“你丢人不丢人!”陆金巧脸上的伤痛得她眼睛水出来,再被老父亲当着儿l媳妇面骂,她委屈死了:“爸,那能怪我吗?”“要不是她冤枉我专门挑乱七八糟的对象给三串儿l,我至于那么大火?”斜对面陆欣撇了撇嘴角:“姑姑,我寻思人家王家姑姑也没说错啊,你给我大哥找的对象是不怎么样啊。”陆金巧正在气头上,陆欣这话无疑火上浇油,她立马愤愤:“那也比你妈介绍的好!”“要不是你妈给介绍的那个七个妹妹一个弟弟的,被那无赖一家找上门来了,我爸至于气得住院?不住院大家会知道三串儿l先前相看的事?”陆金巧说着说着,脑子忽然闪过什么,她一顿,微眯着眼看向了陆欣边上坐着微垂着眼不发一言的郝丽华:“说起来,我倒是发现有个事儿l不太对劲,你们说我先前介绍的那两个吧,一个走错门,一个背地里谈了个对象,这都是我能力范围外,没办法预料了解到的。”“但是大嫂,你介绍的那两个,咱们不提姑娘在学校和人私奔这事能不能打听到,那七个妹妹一个弟弟家的,那家人什么情况,你总不可能打听不到吧?你平时办事挺牢靠的一个人呀,怎么给三串儿l介绍对象,你就出现那么大岔子疏漏了?”陆金巧说着,看着郝丽华的眼里多了几分审视和狐疑:“该不会,就和他们说的那样,你打着不让三串儿l成亲的主意吧?”郝丽华脸色霎时大变,她还没回,边上陆欣已经怒气冲冲的站了起来:“姑姑,你不要冤枉人,我妈怎么可能干这种事?”“呵。”陆金巧冷笑一声:“那可说不准!会咬人的狗不叫,我以前是对三串儿l不怎么样,但也没存过害他的心,但你妈可就说不准了,现在陆谨的医药费还是三串儿l在付着吧?”“胡说!我妈才不会!”陆欣不接受这个说法,她气得眼睛都红了,她看向郝丽华:“妈,你讲句话!你怎么可能那样对大哥嘛!”边上陆谨攥了攥有些空荡的裤腿,也眼睛直直的看向郝丽华。儿l子女儿l都盯着,公公审视的视线也扫了过来,连一贯木纳老实的丈夫都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再抱头埋下脸,像是已经认定这事是她做的,郝丽华心一颤,她手抓了抓长椅上的横条,“我没有,这个事,我也是被骗了。”“被谁骗了?”陆金巧和郝丽华针尖对麦芒这么久,一眼看出郝丽华神色不对,她嗤了声,推开要拦着她不让她继续找事的路放,她双手交叉抱胸看向郝丽华:“大嫂,我还没问过你,我给三串儿l介绍两门亲,是我托以前曲艺团的旧同事给介绍的,大嫂你呢?”“你找谁介绍的?渔轮厂哪个缺德鬼敢介绍这下作亲事,你说出来,我明天去撕了她!”“或者你不讲也行,我自己去问!老娘被冤枉这么久,总要找个出气口吧!”郝丽华脸白了白,陆金巧在渔轮厂的名声没人不知道,真要她去问,郝丽华都不敢想以后别人会怎么看她,她慌忙去看了眼陆老头,想他能出声镇住陆金巧。但陆老头这会儿l沉着张脸,摆明了他也想要一个答案。“不是渔轮厂的。”郝丽华手指尖在横条上断裂翻起,她艰难的动了动喉咙:“这件事我真的不知情,我问过女方家庭,人和我说的是她是家里老大,人很能干节约,长得也周整标致,我不知道她家里弟弟妹妹那么多”“呵!你这话骗鬼呢?”陆金巧已经笃定郝丽华有问题,想到今晚挨的一顿打,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大嫂,你可真是行啊,你知道我刚才在楼下被人指着鼻子怎么骂?”“我说哪里不对劲呢,要搁以前传出一点你刻薄不好的名声来,你已经在家哭鼻子指天咒誓自己被冤枉了,这回倒是难得没吱声,就我一个人在上蹿下跳的去和人解释,还被人打,咒我儿l子孙子……”陆金巧越讲越气,她蹭得从座位上站起身,边上路放看一眼脸色发沉隐隐喘粗气的陆老头,赶紧伸手拉她:“妈……”但陆金巧这时候哪里拉得住,她用力一把推开路放,“你别管!”“郝丽华,我们今天好好掰扯掰扯,你别她娘的给我装死,我在外面和那些人对骂吵吵被冤枉的时候,你是不是在背地里偷着乐呢?”“真是好样的啊,敢找我陆金巧当你的垫背!你是觉着我不敢找你算账是吧?你他娘的……”陆金巧抬起胳膊就要去揪郝丽华算账,边上一直没做声的顾如眼皮一跳,直觉再不拦要出事,抬眼却忽然注意到在门边不知道站了多久的陆训,她迟疑着,喊了声:“训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