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头顶的屋檐上,正不太高兴地盯着我们。没有立刻得到回答,他便如一只轻盈的飞鸟,一跃就落到我身边,风丝扬过,他比平时还要与我靠得近,只是站在那儿,就挡住了大半扑来的雪花。谢澄把我往里面挤了挤,确认我站稳了,方用一种得意的语气对姬宣说:“你找闻人有事吗?”姬宣仔细打量着他。谢澄被他打量得发毛了:“干什么!有事说事!”“你真是个运气很好的人。”姬宣眼也不眨,一字一句地说,“有时我是真的很羡慕你。”“你到底什么意思……”“谢澄。”姬宣虽凝望着我的眼睛,话语却明显是朝谢澄去的。之前在王府时就隐约感觉得出,谢澄这人生性骄傲,这么多人中他唯一比较服气的恐怕就是姬宣,我说的话他十句有九句当耳边风,但姬宣开了口,至少谢澄还愿意多琢磨琢磨。故被姬宣这么认真地喊出他的名字,谢澄浑身都僵硬了。姬宣平静道:“听他的话,不要离开他。这是我给你的忠告。”谢澄哑然,半晌才故意傲慢地道:“不用你说我也会这么做,皇子有这么闲吗,快走吧。”姬宣点点头,转身离去,他的软轿就停在不远处,谢澄和我并肩而立,他烦躁地注视着姬宣的背影,用力挠了挠后脑勺,许久,谢澄提声道:“喂!”姬宣已掀起轿帘一角,谢澄不耐烦地道:“你多注意点,别死了啊!”他径直进了轿子。谢澄嘁了一声,搂着我的脖子就往里走,他忍不住盘问我:“你俩刚才那些话到底什么意思,怎么突然聊到姬宣那个妹妹了,你们都在说些什么呢。”我心不在焉:“随便聊聊而已,没什么。”“胡说八道,你以为我这么容易骗吗。”他一生气,揽我的力气就变大,谢澄恶狠狠地道,“姬宣那家伙也不比毒医好到哪里去,两个人都是一肚子花花肠子,你可不要上他们的当,被他们笼络走了。”“你才是,在说什么傻话呢。”我轻松地笑了,“就是天上神明发怒,我也不会离开你啊,别胡说了。”他猛地站住了,一脸震撼,我继续往前走去,挥挥手:“不管你了哦,快过来。”过了一会儿才听见他的脚步声重新响起,谢澄跟在我身后,犹犹豫豫地说:“我也是。”“那太好了,得谢少侠此言,小人深感荣幸。”“我是说真的!我没开玩笑!”“我知道,我也真的感到了荣幸,太感动了。”我一手按着心口,一手伸出去,抒情地感慨道,“谢澄是谁,谢澄可是天下第一,天下第一居然甘愿一辈子当山贼的伙伴,这说出去可太有面子了。”谢澄瞪着我,想要反驳,奈何那句天下第一实在夸得他身心舒畅,明明想要发火,嘴却在笑,整个人表情扭曲得不行。最后他挫败道:“我不跟你讲了。”他落荒而逃一般,脚下随意一蹬,翻上屋檐,三两下就消失了。我在原地,面朝他离去的方向,半晌,仰起脸望着灰色的苍穹。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看来姬宣也全都知道了。也许从始至终,被蒙在鼓里,耍得团团转的,就只有我。“……”我揉了揉眉心,呼出一口气。李严从前方庭院拱门后转出身影,他撑着素伞,在细雪中向我走来,我静静看着他,直到李严将伞遮过我的头顶,我才说:“十有八九,就是大人猜想的那样。”“神使打算做什么呢?”
“倒也没什么大不了,就算真是如此也不影响计划。”我平和地说,“总之就循序渐进,先把太子杀了,之后的人,我再看着办吧。”就算听见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李严连眉梢都没动一下,我握住竹青伞柄,冷望着他,他双手举过头顶,白发落地,向我深深一拜。“愿为神使驱使。”“……李严。”“在。”我居高临下:“哪怕是这般胡来的天道,你也要追随吗。”“……怎么能说是胡来。”他保持着那个恭敬的姿势,只抬起脸,他的眼睛里充满狂热至极的光芒,言语痴迷:“洪水与春收,都是天意的体现,万事万物,无非如此,我……李严渴望这一场洪水,已是很多年了。”我果然没看错,此人神神叨叨的程度,恐怕只有天桥算命五元一次的瞎子,可以与之相比了。“神使……?”“你错了,李严。”我出神地道,“我真的只是非常单纯的……自私而已,你把我想得太非凡了。”他似乎立刻要急着辩解,我却低头说:“我要出门一趟,麻烦替我看住谢澄,别让他乱跑。”李严只好顺着我的话道:“神使要去何处,我来安排车辆。”“去找我二夫人。”我如是回答。细究起来,我对袁无功的生活轨迹一无所知。过去他还同我们住在王府时,便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只知道他作为药王谷圣手,在御医苑地位卓然,时不时便要进宫替贵人问诊,除此外的时间他究竟在哪里,在做什么,却没有人能说清。哪怕是名义上由他管理的众多医馆,似乎也与袁无功没有那么密切的联系。我去那里的时候,除了白芷,几乎所有人都对他的名字讳莫如深。“真是像风一样的人啊。”白芷道:“这是何意?”我说:“无拘无束,捉摸不定,时而轻柔时而酷烈,你不这么觉得吗?”“嗯……”她垂下眼替我倒上自己制成的药草茶,微笑道,“我倒觉得袁大夫像岩石呢,虽然不怎么表现出来,但他总是心事重重的,其实是个非常可靠的人。”“是这样吗?”我喝着茶,若有所思,白芷又道:“之前你说的那件事,我还没有弄清楚,不过周围人似乎都有些畏惧,不太愿意回答,可能要直接去药王谷才能找到原因。”她面上带了忧郁:“袁大夫真的一度寻过短见吗?那样出众的人究竟为何会……”“罢了,这件事我再另想办法。”我说,“我是来找袁无功的,既然他现在不在这里,我再去其他地方看看。”白芷也跟着我起身,她左手轻轻握在心口,迟疑着道:“闻人,最近是不是要发生什么事了?”我回头看她,白芷轻蹙着眉,见我没有立刻回答,她便不再多问,只走上前,双手指尖合十,向我低下了头。“我会日日夜夜为你们祷告的。”少女声音清婉,那么纤细的身姿却拥有凛然的力量,她坚定道,“请你务必保重。”我看着她的头顶,过了一会儿,才笑道:“好。”花了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