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月疑惑的转过头,范水淬了一口唾沫,拿着红缨枪掘地三尺便骂道:“尊上,你是不是觉得我框了你,这里风和日丽,山青水美哪里有半点瘴气?可这千真万确乃是那西楼的土匪窝子!这只能说他们爱收拾爱干净,还知道自家的地盘弄得干净漂亮。”
范水着实对西楼的怨气极大,肚子里一向没有半点文墨的他,硬是蹦出了好几个成语。
破月望着哀牢山,凝神细望,只见山峦黄土下黑色的烟气不住的四处流窜,恰是,范水也正好用红缨枪掘了一个坑,里面黑色细长的虫一见到阳光便如烟灰散去了。
范水极其膈应着玩意儿,他握住红缨枪,将上面的泥点子甩干净了。
西天王听闻有了女儿的消息也带着兵将赶了过来,看到破月在此,他的心定了一多半,可仍是记挂着自己的女儿。
“小女,小女就在此处?……”
殊不知九天玄女不见的这些日子,西天王每天心肝肠子如尖刀来回绞一样,刚开始他想着,若是捉到西楼这个人定将他碎尸万段,慢慢的他的心里便只期望他的女人能够平安无事便好。
如今站在这里,他的女儿也在这其中的某个地方,可他的心却生了近乡之情,生怕看大女儿受了点滴苦痛。
如此同时,哀牢山里,西楼一身白衫坐在石椅上,身旁的美人拿着葡萄美酒夜光杯挨个来敬他。
他来者不拒,一一饮罢,他单手执着杯盏,翻手将夜光杯里的残液倒尽,一双猩红的眼死死的盯着大殿正中的一个女子。
大殿正中,九天玄女已不如天界中那般盛气凌人,行为娇俏,此时的她宛若一朵开败了的花,眉目之中死气横生,若不是她腕间挂着凤凰木源源不断给予她灵气,真怕她下一秒便香消玉殒了。
西楼也怕,他爱她,爱的卑微,爱的恶劣,若不是他趁机抢走了,凭他的身份地位哪里能靠近她片刻?
他知道他对不起她,可事过之后他也想过弥补她,无论给她什么,说什么笑话她都如死了一般,闭着自己的眼睛,仿佛多看他一眼便是恶心!
可凭什么?无论怎么样他如今都是她的丈夫,女人须得以夫为天,哪怕她之前身份早怎么高贵,如今到了哀牢山里还不是得仰人鼻息!
他恋她,疼爱她,可这些都不是她作践他的理由!
西楼手腕一歪,手里的夜光杯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左右侍女相视一眼,白玉一样的胸脯贴了上去:“山主为何又要置气,难道又是我们姐姐妹妹惹你不开心了么?还是——”
这些女仆都是哀牢山里修炼成精的女妖,因为西楼法术高强,神通广大,这哀牢山的精怪都依强一般归顺了他。他们都知道山主对大殿中的这个女子在乎的很,可奈何那女子从未给过他一个正眼。
他们有隔阂,众女妖们更是乐的不可自持,反正不论怎么挑拨,他们都是戏外人,戏外人看戏还怕戏台子搭的不够高么?
西楼一步步走近九天玄女,可她闭着眼只当他是一团空气。
西楼蹲下来,挑起她一绺头发丝,叹息道:“你果真要这样子和我过一辈子么?”
一辈子这三个字太可怕,九天玄女眼睫毛颤了颤。
“还是说,你连你儿子的性命都不管了?”
西楼原先是凡间的秀才,屡试不第,又看尽人间险恶,心里郁结之气盛然,难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西楼到死都是一个蝼蚁一样的角色?
可机会来了,他偶然之间救下一个魔界中人,并且从邪书中看到若能食尽魔物的心肝肉便能洗髓成为魔界中人。
魔界在三界上备受排斥,可西楼却不介意,只要能有力量只能让他脱离这蝼蚁一样的生活,他怕什么?他怕什么!
于是他凭借着那人对他的信任,将他宰杀屠尽,饮他的血吃他的肉,将自己凡人的身上从这具脆肉的肉身上剥离出来,穿过沉厚馊臭的沼泽淤泥来到了魔界。
没有炫目的日光也没有清新的空气,魔界环境恶劣,黑风苦雨,地面干裂寸草不生,除了魔鹫豺狼几乎没有什么可吃的。
这里的世界甚至比凡尘更加险恶,西楼不禁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可遥遥五十年过去,他没变老甚至连头上的青丝都没白一根,一个人有了漫长的生命,只要他努力还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
于是他从一个夫子慢慢伸出手朝上爬,从一个茹毛饮血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变成魔王殿里举足轻重的人物。
他变成了他自己想成为的人,却发现自己却变得不像自己。
他肮脏、歹毒,机关算尽无恶不作,可他却最喜欢洁净、纯粹的东西。
他心思诡谲,一向用最大的恶意去揣度他人,从未发现世间竟有那样美好的少女,一撇一笑,一娇一俏都是三界中最美的姿态。
他心念一动将神思分了一缕留在她身上,发现她身份高贵,言行举止虽然傲慢但却纯真,相反对待那些身份低微的仙娥也从来不摆自己的架子。
好像这世间上美好的东西有一半落到了她的身上。
可这么好的她,他这辈子穷尽此生也不能正大光明的站在她身边。
他难耐,辗转反侧,思来想去直到东方既白才做了个决定。
有些东西拿在手里,吃到嘴中只要没咽下去便都不是你的,所以西楼觉得将她吃入肚腹,木已成舟,要死都要死在一块。
九天玄女一张脸洁白如玉,在凡间的这些年的生活将她生命的希翼斩杀的一丝不留,她闭着眼根本不想看着眼前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