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平帝脸上的笑意正要泛滥,就听到对面的老太监又道:“接完他死,杂家给他陪葬。”
“这……”
熙平帝嘴角的笑容一僵,面浮迟疑之色。
老太监斜睨了他一眼,补充道:“陛下纵是将那老几位请出来,结果也相差无几!”
熙平帝慢慢皱起了眉头,犹有不信的沉声道:“弱冠之子,何以至此?”
老太监不耐的回道:“八岁稚子持利刃尚能杀人于市,何况是一位知行合一的归真高手乎?”
熙平帝沉吟片刻,徐徐摇头:“此子太利,有妨主之嫌!”
老太监揣起双手,淡淡的说道:“太祖太宗,马上安天下,不畏高山不惧海河、不避锋矢不惮一切敌,而四邻俯首、文武低眉、百姓安居乐业!”
“反观先帝与陛下,帝王之术烂熟于心、分化制衡炉火纯青,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然四邻窥探、文武生异,百姓苦不堪言……陛下当真不知为何?”
言下之意:少使点心眼子吧,那并没有什么用!
熙平帝眯起双眼看了老太监一眼,笑着摇头道:“正因四邻窥探、文武生异,才不得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时移世易,不可不防、不可不制。”
老太监虎着脸,不阴不阳的说道:“观此子行事,乃鲠骨之臣、乃治世之孤臣,陛下是制他造反,还是防他弑君?每有力挽狂澜之能臣陛下都要防、都要制,一旦天时不予我大魏,陛下难道指望那些懦弱无能之辈,去为我大魏扶大厦、挽天倾?”
面对老太监的贴脸开大,熙平帝心头是既感到愤懑,又觉无奈,最后还不得不主动揖手道:“老祖宗教导得是,朕知错。”
老太监轻叹了一口气,苦口婆心的道:“杂家与那老几位,再省灯节油,也快要下去服侍太祖太宗啦,陛下须得早做准备才是,御马监那些小家伙儿太嫩了,恐支撑不起大局啊!”
熙平帝苦笑道:“非是朕不尽心,实是近些年神州武道消退、青黄不接,天纵之资如全真剑仙李青,濒临绝世八岁亦无得寸进,余者更是蹉跎岁月、止步不前。”
老太监努了努嘴:“眼下这不就有个好苗子吗?”
熙平帝:“杨戈?他还差得太远、变数也太多,未来成就几何,谁都说不准。”
老太监:“但他够年轻不是吗?”
熙平帝:“他就是太年轻!”
“左右不过是些白蚁蛀虫,他觉得碍眼,就权当武道资粮喂给他罢!”
老太监抱起手里的兽首铜炉正了正坐姿:“武学之道,细说起来博大精深、变幻万千,但说到底,也不过只是一个‘胜’字儿,一路胜到底、打遍天下无敌手,不是宗师、也成宗师!”
熙平帝失笑道:“他才堪堪跻身归真,就敢把江浙三百四十多名官吏送上法场,真要由着他的性子,他成就绝世宗师之日,还不得把刀架到朕的脖子上?”
“爱之深、恨之切!”
老太监不紧不慢的说道:“他会如此决绝不留余地,说到底是心怀怜悯、有济世之心,只要陛下勤政爱民、施恩天下,他便是陛下手里最利的刀,有道是君子欺之以方,这种人原本就是最好制衡的。”
熙平帝不以为意。
他与这些三朝遗老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非常清楚,这些老太监心里只有大魏,只要龙椅上坐的还是赵家人,是谁他们根本就不在意。
他犹豫了片刻后,轻声道:“容朕再思虑一番吧!”
老太监端起面前的茶碗,淡淡的说道:“倘若陛下决意要除掉此子,务必一击即中,万不可给其丝毫生机,否则……必成心腹大患!”
熙平帝皱着眉头沉思了许久,才展眉起身道:“朕省得,您老歇着吧!”
老太监纹丝不动,干巴巴的说道:“恭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