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绿油油的大青蛙从水里跳出来,也眨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童贝贝三魂丢了七魄,吓得转身就跑:“见鬼了,动物会说话!”他正跑着,一群灰色的四声杜鹃盘旋在他的头顶,一起齐齐地歌唱:“回家!回家!何贝回家!”“我不是何贝!”童贝贝抱头鼠窜。他逃回了林中小屋,将门窗关地死死地。不久,又有人在轻轻地敲窗户,笃笃地,那声音有点笨拙。童贝贝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一条窗户缝。一只湿漉漉的黑鼻子从窗户缝伸进来,童贝贝仔细一看,那黑鼻子上是一双乌黑乌黑的,水灵灵的圆眼睛。一只傻狍子。那傻狍子动了动耳朵,正无辜的看着童贝贝。童贝贝想了想,说:“我不是何贝。”那傻狍子也想了想,问:“那何贝在哪儿呢?”童贝贝尖叫一声,吓得连忙关紧窗户:“哺乳生物也会说话!”傻狍子也被这尖叫吓得跑进山林中。“我疯了!”童贝贝抱着头崩溃的说,“我能听到动物在说话!”他这时才想到,自己这是在哪儿呢?他又是怎么来到这里得呢?他不是进了手术室吗?麻醉师很温柔的夸了自己的皮肤,又问了自己的体重,自己就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对了,手术!他的宝宝呢?童贝贝连忙掀起衣服,肚皮可光滑可光滑了,一点疤痕都没有。是不是他的小怪物还很安全的在肚子里呆着?他摸了又摸,没有发现一点异样!那它一定还在!童贝贝开心的跳来跳去,甚至想要唱歌。但就在这个时候,突然真的有人唱歌了,却不是他自己。那是一个清亮而悠长的声音,童贝贝觉得这个声音在哪儿听过。他唱得是朝鲜语,大概是一首朝鲜族民歌,那曲调旷达而忧郁。是《小白船》。童贝贝不自觉地循着声音去找,他走过白桦林,又走过小溪,终于在开满了百合、大花萱草和鸢尾、溪荪的芳草地找到了一个穿着朝鲜族白裙、梳着麻花辫的“少女”的背影。“她”辫子上粗粗的大红头绳在风中飘扬。“蓝蓝的天空银河里有只小白船船上有棵桂花树白兔在游玩桨儿桨儿看不见船上也没帆飘呀飘呀飘向西天”童贝贝沉醉在草木与鲜花的香气里,也沉醉在这安魂曲里,他踩着柔软的雀舌草,慢慢坐到“她”的身边。“少女”将被风吹乱的长发挽回耳后,转过头对他璀璨一笑。童贝贝认得“她“,不,是他——他的“妈妈”,何贝。--------------------梦?《小白船》,朝鲜安魂曲。他从来没有见过妈妈。他的童年和青春期,经常会被很多问题困扰,其中一个便是:妈妈是怎么死的。他曾经天真的以为妈妈是死于难产,因为家中没有任何一张何贝抱着婴儿的照片。现在他依旧想知道。他抱着双膝望着自己的“妈妈”,妈妈也微笑的看着他。他似乎不会说话,只是用他的眼睛表达他的爱。“你好像从来没有进入过我的梦里。”童贝贝对何贝说,“但我一直很想你。”何贝轻柔的爱抚他的眼睛与眉毛。
“你是要来带我走的吗?”何贝依旧只是笑着。童贝贝突然想起什么,他站起来,掀开衣服,露出自己的肚皮:“妈妈,我可厉害了,我肚子里长了一个小宝宝!”何贝惊讶的将耳朵贴到他的肚皮上专心的倾听。“能听到它的声音吗?”何贝摇摇头。童贝贝失望地说:“它还太小了,所以你们听不到它的声音。但是我可以,晚上睡觉的时候,我能听到它偷偷变成一片小叶子,在我的肚皮上跳舞……”何贝抬起头,好像在说:是这样跳舞吗?他从草地上站起来,在长满了鲜花的高原草甸上翩然跃起,那白裙像云雾般流动。童贝贝开心的追过去,牵着他的手一起飞舞:“就是这样跳!”童贝贝又问何贝:“你也会把它带走吗?”何贝点点头。“那我们要去哪儿?”何贝牵着他的手开始奔跑,跑过小小的鲜花,跑过绒绒的小草,跑过山间的碎石,他们越跑越快,越跑越快,快的要飞起来了——他们真的飞起来了!童贝贝和何贝飞过一个山峰,又飞过一个山峰,从一团山雾,穿过另一团山雾。他们飞到湛蓝的天池,俯冲进清澈的水中,成群的水怪在池底跳舞。“何贝,回家呀何贝!”那些水怪用奇怪的歌声欢迎他们,“何贝,回家呀何贝!”何贝游过去与它们每一只都亲切的拥抱。他又带着他冲出湖底,在炫目的阳光和气泡之中。他们又开始飞,一直飞到那遮天蔽日的谷底森林。那些活了一百年的古松,像一座座高耸入云的铁塔。童贝贝看到它们在风中摇着脑袋齐齐高唱:“何贝,你离开太久啦,你何时获得自由?”“自由啊自由~何贝你何时回家!”它们的歌声如此苍老,那味道像被陈放了上百年的松脂。何贝拉紧了他的手,与他对视一眼,便再次俯冲了下去,俯冲到了童贝贝醒来的林中小屋。古松的歌声没有停止,白桦林的吟唱也低低响起:“自由……自由……”在溪边对自己说话的青蛙也跳出来:“呱——回家——回家——”成群结伴的四声杜鹃高声歌唱,三只松鼠用坚果打着树干,五只黑熊敲击着朝鲜长鼓,两只东北虎踩着鲜花编成的花车,六只紫貂站在上面扭动着脖子和腰肢……森林里所有的生物都围着何贝与他载歌载舞。一只傻狍子犄角上戴着彩色的像帽,跑到何贝身边,将像帽上长长的飘带摇起。那飘带像有了灵魂一样,在何贝身边如车轮般飞转。不知何时生起了篝火,连那火苗也在高声唱:“回家,回家,回家……”童贝贝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声势浩大的狂欢,他痛快的拉着何贝的双手,在快乐的合唱中肆意的欢笑……最后一个文件夹破解了。叶邵然已经看完了。他坐在童贝贝床边,伸出手怜爱的抚摸他的眼睛与眉毛。“今天医生说,你的状态很不好。”叶邵然在他苍白的唇边落下一个吻。“他们说你随时会离开。”叶邵然又苦笑着亲了一下:“你要去哪儿?你不想带我一起走吗?没有我,谁能给你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