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门,朝病床走来,“傻了。”直到确定眼前是活生生的人,不是易碎的梦境后,靳以宁才哑着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边亭。”他的声音弱得像即将熄灭的烛火,却执着地亮着最后一点光,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笑,“我以为你真的再也不要见我了。”“我是这么打算的。”边亭来到床前,喀哒,把手里的杯子放在床头柜上,瞥了眼病床上的人,“把人耍得团团转之后,再把自己折腾得半死不活,就能轻易让别人原谅,哪有这么好的事?”靳以宁顾不上为自己辩解,目光贪恋地随着边亭移动,片刻都不肯松开。直到边亭在床前坐下,他才看见床边支着一张小床,床头摊着一本翻到一半的书。原来今晚边亭一直都在这里。“我知道,是我错了。”靳以宁悬着的心,放下了大半,利索地道了歉,也许是刚做完手术的关系,他的声音很轻,温柔地像在哄人。“你瘦了。”他抬眸望着边亭,不错眼,又说,“怎么才来,我好想你。”花言巧语。男妖精的话术。边亭冷哼一声,别开视线,没有中计。“你别生气。”靳以宁试探性地碰了碰边亭的手,见他没有抗拒,大胆牵住。边亭没有避开,放任靳以宁握住他的手,将他的手掌按进自己的掌心,牵好,握紧。他是在生气没错,但这气生得并不坚定。当下困扰他情绪,与其说是因为靳以宁的欺骗而生的愤怒,不如说是为自己的无力而懊恼。到底还要多久,他才有能力为他撑起一把伞,不让风霜雨雪沾湿他的一片衣角。到底到什么时候,靳以宁才能信任他多一点,把他当作可以依靠的人,而不是一个需要保护的对象。“反正你永远都是这样,只会让我躲在你身后。”边亭一时口快,心里的想法脱口而出,但马上又觉得到了这个时候,还把这些话搬上台面来说,没意思极了。他泄气道,“算了,当我没说,我先叫医生进来。”“想要保护自己最爱的人,是人的本能,我也一样,我不能让你受到一点伤害。”靳以宁不肯把这个话题跳过,执着地把话头接了回来,“你不能因为这个怪我,易地而处,你也会做同样的决定。”一个关键词钻进边亭的耳朵,边亭的耳廓动了动。他好像还是第一次从靳以宁的口中,听到“爱”这个字。他的后背倏地绷紧,手心也微微出了汗,至于心跳的速度是否还正常,他已经无从判断。但靳以宁则表现得淡定从容,一如往常,他并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多了不得的字眼,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适时地翻起了旧账,“况且,前次你把我迷晕关船上的帐还没和你算呢,这下扯平了。”原来是他自作多情了,什么爱不爱的,只是他诡辩的说辞而已。“谁和你扯平了!”边亭觉得尴尬,气鼓鼓地抛开靳以宁的手,用坏脾气掩饰窘迫。好在,医生带着护士在这个时候进来了,房间里顿时热闹了起来,边亭起身让出床边的位置,抱臂站在一旁,看医生给靳以宁做检查。这次手术很成功,一切指标都正常,接下来只要好好修养就可以。边亭送走医生,回房间后就关了灯,在隔壁临时支起来的小床上躺下,没有再和靳以宁说话。刚才医生给靳以宁补了一针止痛药,这药里有安眠的作用,尽管他已经睡了一整天,这会儿药劲上来后,脑子又开始发昏。
但他不想就这么睡过去,边亭难得在他身边,他一秒钟都舍不得闭上眼。“边亭?”靳以宁试探性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从他的角度望过去,看不见边亭的人,只能看见一团圆圆的小山包,气鼓鼓的。“嗯。”边亭应道,黑暗里很快响起窸窸窣窣的响动,他也没睡着。“你明天能不能再来看我?”靳以宁提了个大胆的要求。边亭自然是没有什么好口气,“明天的事明天再说。”“那你好好考虑一下。”“看心情。”避免让边亭的心情更差,靳以宁识相地不再追问,安静地平躺在床上。因为药效的关系,天花板在他的眼前摇摇晃晃,吸顶灯四周有好几个重影。他头晕得厉害,声音也轻了下来,“我没有骗你,在你回来找我之前,我是真的决定和姚若龙同归于尽的。”如果没有边亭,他就会如计划中一样,和姚若龙一起坐在前往大望山的车里,等到经过隧道时,引爆炸弹,玉石俱焚。说到这里,他嗤笑一声,嘲弄道,“毕竟,活着真没什么意思。”黯淡的天光里,边亭呼吸一窒,就算事情已经过去,再听见他轻描淡写地提起,胸腔依旧像一只破洞的大口袋,冷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来,冻得他的心脏发僵、发疼。“嗯。”边亭淡漠地应了一声,躺在小床上没有动,碍于面子,就算他心里疼得不行,面上也不能表现出一星半点。“但是后来,我改变主意了,我舍不得你,也想再给自己一个机会。”靳以宁继续往下说着,“我还想有机会再见你,还想有机会和你在一起。”“我知道你气我骗你,但是边亭,我不是抱着必死的心去的,我一直记得答应你的事。”他这段话说得艰难,声音也越来越模糊,“我相信周天懿,也相信你,我没有把你排除在外,如果你没有牵制住sa,警察没那么容易抓住姚若龙,如果你没有及时赶来,我可能已经死了。”“所以幸好有你在,现在还能再见你,真好…”靳以宁身上挂着各种仪器,无法作出太多的动作和表情,所以说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平稳而沉静。一段话说到这里,几乎耗光了所有力气,倦意铺天盖地地袭来,眼皮控制不住地往下掉。靳以宁太累了。但心口压抑多年的情愫喷薄而出,他不想睡去,还想说很多。他想说还能继续爱你,真好。他想说就算明知是欺骗,是背叛,是利用,我仍然无法停止爱你。他还想说,曾经他是多么讨厌那样软弱的自己。但爱是一道最难解的题,明知过程是错的,结果也错的,仍然无法擦去早就写下的答案。“边亭,我…”靳以宁的话还没说完,手忽然被人握住了。边亭截断了他的话。“靳以宁,先别说了。”他握紧靳以宁的手,视线里腾起水汽,很快又眨了眨眼,慢慢压了下来,“其实你想说的,我早都知道。”爱就算不说出口,也有千百种端倪,能让人感受到。“放心睡吧。”边亭支起身体,往前倾了倾,另一只手拨开靳以宁额发,俯身在他的唇上,轻轻贴了贴,“等你醒来,我还在这里。”靳以宁没让落在唇角的温热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