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听到黄蕊这句质问,高灵心的面上却闪过一丝心虚,没什么底气道:「我手里……哪里有什么东西?」
黄蕊暗暗得意:方才高灵心背对自己坐着,虽然侍女注意到她紧忙提醒了,还是叫她看得清清楚楚——高灵心正看着谢江昼的玉佩出神!
她曾见谢江昼佩戴过那玉佩,绝不会认错,所以才想以丟玉为藉口叫高灵心当着这一眾人的面出丑。现在又是在宫里,消息定会传遍宫闈。
谁不知道谢江昼是註定要娶南秀那个傻子的。太后疼爱南秀,一旦听到了风声,必会厌恶高灵心,认为是她勾引谢江昼。一旦被太后厌弃,还有什么前程可言?
南秀听懂了,黄蕊认为高灵心偷了她的玉佩,正在逼迫她交出来。
梦中因自己欺负了灵心姐姐而被表哥厌恶的事给她留下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了。她仔仔细细回想了一下今日这个场景有没有出现在梦里,想了又想,好像是有的。
她心口一紧。
但她再想想,自己在梦里好像没有站在黄蕊这一边,反而说了一些相信灵心姐姐的话。
所以她又放下心来。
不过梦里灵心姐姐被黄蕊强行夺过了手里的玉佩,倒不是黄蕊口口声声遗失的那枚,而是表哥的。此时此刻黄蕊也正如南秀梦到的那般步步紧逼,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分毫不差,要高灵心自证清白,就必须展开手心让大家好好瞧一瞧。
就在高灵心孤立无援之际,南秀走上了迴廊。她忽然出现,身边又紧跟着太后宫里的穆嬤嬤,眾人不自觉为她让出一条路来。
高灵心的脸微微涨红着,眸中水光盈盈,看起来十分可怜。她攥紧了袖中的手,玉佩光滑的边缘嵌在掌心內,因过於用力,甚至让她感觉到了疼痛。
但她不敢拿出来。
不论其他人能否一眼认出这是谢江昼的玉佩,光是玉上的一个「谢」字,就足以令人浮想联翩了。尤其此刻南秀也过来了,高灵心恐惧中更多了几分羞耻,仿佛真应了黄蕊的「窃贼」一说。只是她偷的不是物,而是別人的姻缘。
南秀是太后疼爱的外孙女,而她不过是爹不疼继母不爱的落魄嫡女,如此不自量力,实在可笑。
高灵心纤弱的身子微微颤抖着,不敢去看周围各异的表情,只是她的表现倒更像心虚了。黄蕊一直留意着她,见此愈发得意,揭穿她的心思也更加迫切,正欲让南秀与穆嬤嬤一同做个见证。
而南秀几步靠近高灵心,与她面对面站着,只瞧着她也不说话。黄蕊话都还未出口,就见南秀出其不意地将高灵心的手自袖子中强行拉出,嚇得高灵心控制不住地惊叫了一声,骤然抬起的脸上惊惧与羞愧交杂,一颗泪珠也从眼眶垂落。
黄蕊也没想到南秀会突然出手,先是惊讶了一瞬,反应过来后连忙垂眼去看,正准备如自己设想中的那样讥讽高灵心不要脸,却在下一刻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因为高灵心向上摊开的那只手,手心內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玉佩。
「不可能!我明明看见……我明明看见了!」黄蕊高声嚷起来,不相信玉佩会在眾目睽睽下不翼而飞。
南秀察觉到高灵心的手在颤抖,於是贴心地放开了她,转头对黄蕊道:「你若丟了玉佩,我叫宫人帮你找好不好?可別冤枉了別人。」
黄蕊丟了面子气得眼眶都红了,仍不死心,向前踏了一步还欲分辩什么,穆嬤嬤却適时地站了出来,恭敬地请各家小姐先行离开。因唯恐黄蕊气恼上头,一时衝动得罪南秀,好友也忙凑上前将她强拉走了。
等这边人都走了,廊上一时寂寂无声。高灵心咬咬嘴唇,注视了南秀片刻,哑声道:「谢谢你,阿蒙。」
要不是梦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南秀其实一直记得高灵心对自己的好,小时候没几个同龄的人愿意和她一起玩,都觉得她又傻又金贵,唯独高灵心曾和她玩过几回。
南秀反省了一下:梦里对她那么坏,確实不应当。
她低头在自己的袖子里摸了一下,等手再次拿出来在高灵心面前展开时,手心里正躺着那枚谢江昼的玉佩。
「喏。」南秀得意地笑,「不要怕,它没有凭空消失。」
她想起了什么,又从腰间取下锦袋,道:「请你吃糖。」说完便将玉佩和装了糖的锦袋叠放在一起,朝高灵心递了过去。
每次见面南秀都会请她吃糖。高灵心心里很清楚缘由,因为两人幼时第一次接触时,自己就送了飴糖向她示好。
高灵心只觉心中如有明火炙烤,难安且难堪。她眼神闪烁,忍泪说了谎:「这玉佩原是我、是我捡到的。我明知是谢公子的东西,却鬼迷心窍昧下了,现在想来实在不该。」
一旁的穆嬤嬤虽从面上看不出什么,眼神也只静静落在她身上,可高灵心知道太后身边的嬤嬤是何等聪慧之人,自己的小心思在她眼下几乎无处遁形。
所以她一字一句都说得艰难,像是快要哭出声了:「今日险遭眾人耻笑也是我咎由自取,劳阿蒙替我归还此玉,再帮我向他致歉吧。」
南秀见她这一脸难受的样子,呆怔片刻,却还是上前一步将玉佩塞还给她,又轻巧地退回原地,直白道:「我知道你和表哥是互相喜欢的,我已要与他退婚了。」
高灵心没想到她会如此说,一时间也微微怔在原地。这其实是她一直在心底悄悄期盼的,明知道这样不对,可情之一字,並非努力克制就能真的压抑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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