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昭偶尔也会有些小固执小脾气,哪怕面对的是她珍而重之放在心里的小公主。或者说正因为她将明达放在了心里,在某些时候才愈发计较,愈发难以原谅。
明达看着紧闭的房门,心里苦哈哈的,回过头以手扶额也开始反省起自己来。
十年时间足以改变太多,比如曾经天真烂漫的小公主,如今也早不复当年的心思单纯了。她学会了计较,学会了心机,会学了不折手段的达成目的——她想要试探唐昭其实有许多方法,想要逼她承认也有许多手段,可在宋臻的事上刺激对方无疑是最快速有效的,于是她便这样选择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面对身边的人也开始这般算计了呢?罢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面对曾为自己付出了性命的宋庭,她又怎么能这般“理智”的做出选择呢?!
今早还在为自己的做法沾沾自喜,此刻的明达倚在唐昭门前的廊柱下,却头一次感到了后悔。后悔自己用了这样的手段,更后悔之前只顾着宋臻,而忽略了唐昭的感受。
唐昭对她真的很重要,她记了她十年不曾稍忘,可宋臻对她而言又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重要。
只能说,如今的明达再不是曾经一心一意只有对方的明达了,十年的光阴在她身上烙印下了许多。有对宋臻的母子之情,也有对皇朝地位的责任之心。她将心分成了许多瓣,只占据其一的唐昭确实不如从前那般重要了,而这样的落差唐昭一时半会儿恐怕接受不了。
明达想了许久,又回头盯着紧闭的房门看了许久,终究只能离开。
唐昭待在房中心里也不甚平静,这大概是她头一回将明达拒之门外,曾经她宠着小公主只恨不得事事依从。可如今的她对于公主殿下而言,大抵也没那么重要了吧?
心里酸酸涩涩的,有些说不出的难过,伤心与失落混杂在了一处,揪得心口生疼。
练完拳回到房中,唐昭已是浑身大汗,她原该洗漱一番,或者至少将身上汗湿的衣裳换下。可关了房门坐在桌旁,她却并没有这个心思,只发着呆,耳朵却还不自觉听着外面的动静——她听到了明达在门外徘徊,听到了明
达逗留,又听到了明达离去。
唐昭的心思还是不可避免的被门外之人吸引,最终又归于落寞。等她真正回过神时,身上的汗都快干了,汗湿的衣裳贴在身上,在这深秋时节泛着凉意。
早知今日情形,她或许真不该再出现在明达面前的。
宋臻的伤没有大碍,他只是不小心撞了一下脑袋,那鼓包看着严重,但小孩儿磕磕碰碰着实算不得什么。处理上药后,翌日也没觉出哪里不对,想了想,还是去书院了。
不去书院留在家里做什么?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还能拦着不成?!
宋臻已经九岁了,这年纪在公侯之家已不算小,也早已经知事了。他知道阿娘年纪还轻,也知道历代公主少有为驸马守上一生的,更何况他爹娘当年其实根本没来得及成婚。他有想过某一日他娘忘了他爹,多个面首或者直接改嫁,可他没想过对象会是唐昭。
是谁都可以,但是唐昭的话就……唐昭比宋臻只大七岁,却比明达小了九岁,这年纪怎么看都跟宋臻更接近些,也该是同辈。偏偏师兄变继父,这才是宋臻真正难以接受的。
宋臻回去纠结了许久,最后发现自己可能管不了,索性也就不管了。
等宋臻又去了书院,而唐昭闭门不出,公主府似乎又恢复了从前的平静。只有明达心中藏着事,整日里愁眉不展,连处理公务时也不免走神。
“殿下。”身边伺候笔墨的侍女忽然唤了一声。
明达回神,而后低头一看,却见自己手中的朱笔不知何时已在奏疏上胡乱划了好几笔。她心下一凛,仔细看了一遍才发现这不是什么重要公文,于是松口气,将这本被画花的奏疏合起就扔去了一旁。有心重拿一本批阅,又觉心烦意乱索性搁了笔。
公主殿下撑着下巴一走神就是半下午,等到晚间时才发现今日的公务处理不完了。没办法,不能拖着,因为明日还会有新的送来,她便只能点灯熬油继续忙碌。
这一忙便忙到了半夜,等明达揉着肩膀放下朱笔,已经快三更了。
走出偏殿时明达看了看身边侍女,本想吩咐些什么,但最后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她回房休息,一觉睡到了天亮,翌日又是一堆
事务等着她处置。
这样的生活日复一日,明达早习惯了,也不觉得有多累。
不过今日却不同,等午后明达再次踏入偏殿时,殿外却忽然来了侍女求见。因为公主府原本只有明达和宋臻两个主人,乍一听侍女求见明达还怔了怔,旋即便想到了什么,赶忙让人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