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缨心中疑云更甚。
“也许,蜀青造相堂还有漏网之鱼,说不定那条鱼,就是他陈如镜。”
折竹眼底一片冷冷沉沉:“两日前,我才买过这蜜饯酥饼,今日他便让我瞧见那些饼渣。姜缨,他不过是在告诉我,他便是引我来玉京的人,他也知道我是谁,他更希望我找到他。”
“既如此,他又为何这般拐弯抹角?”
姜缨思及那旧院里打斗的痕迹,便恍悟:“难道说,有人不愿让他见到您?”
折竹牵唇,却并不答,只淡声道:
“去弄一张玉京的舆图。”
——
流霞被夕阳灼烧融化,并不均匀的浓郁色泽点缀在琉璃瓦檐,含章殿的宦官入纯灵宫传了淳圣帝口谕,命明月公主入含章殿用晚膳。
商绒本以为淳圣帝是因她今晨先拒饮神清永益茶,又逃清醮才传她过来,但直至用罢晚膳,淳圣帝也并未向她问起此事。
晚膳才用罢,淳圣帝便一如以往那般,领着商绒去赏他新得来的一幅山景图。
商绒沉默寡言,只有在淳圣帝询问她时,她方才会应上一声,淳圣帝早已习惯她温吞静默的性子,自己说得高兴。
“明月,可还因为薛家的事,怪朕?”
可他忽然转了话题。
商绒一怔,她抬起头,迎上淳圣帝那双眼,那明明是一双慈爱的眼,却令她心中恐惧。
她抿紧嘴唇。
她说不出“不怪”二字,帝王温和的眉目之下似乎总蕴藏一分尖锐的压迫,可她以沉默相抗,半晌,他徐徐一叹:“明月,你年纪尚小,不知朕的用心,更不知防患于未然,斩草要除根的道理。”
商绒垂着眼帘,喉咙发紧。
淳圣帝在等她,等她承认他的旨意,可殿中寂寂,好一会儿,他也没等到她开口说话,他的神情微沉,但见她郁郁寡欢的眉眼,他苛责的话语哽在喉间半晌,与她对峙。
“陛下,贺大人与小贺大人,还有敬阳侯已在殿外候着了。”
宦官德宝一进殿便察觉到气氛不对,但他也只得硬着头皮躬身上前禀报。
“让他们进来。”
淳圣帝开口。
贺仲亭父子两人与敬阳侯一进殿,便瞧见那位明月公主,敬阳侯的神情一滞,随即与贺仲亭父子一道跪下:“臣,拜见陛下,拜见明月公主。”
商绒有些恍惚,听见声音也没抬头。
贺星锦听见淳圣帝唤他们起身,他站起来的瞬间,不经意般瞥了一眼她。
那位小公主安静地坐在椅子上,鬓边的步摇晃也不晃。
“敬阳侯,贺卿,你们快来瞧瞧,这幅山景图如何?”淳圣帝将两位臣子招来身边。
“奇绝。”
敬阳侯捋须一观,点点头,称赞道:“这笔法纯熟,行云流水,实在是不可多得。”
“是么?”
淳圣帝眼底带笑,却道:“比之你儿知敏如何?朕听闻,他在山水上的画工极好,诗文也不错,朕原还有意让他入朝。”
此话一出,殿内方才还柔如春水的气氛顷刻结冰。
敬阳侯脸颊的肌肉微微抽动,他立即俯身跪下去:“陛下,犬子任性,皆因臣这个做父亲的管教不严……”
商绒看着,那佝偻身形伏趴在帝王脚边的敬阳侯,便是赵絮英的父亲。
帝王的心思向来阴情难测,谁也不知他此时究竟是怒是喜。
“赵卿这是做什么?起来回话。”
淳圣帝看也没看他。
“是……”
敬阳侯冷汗涔涔,缓缓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