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明几净,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办公桌上的盆栽。上面有几个清晰的被掐出来的痕迹,边沿一直没有愈合。“只有你会这样想。”楚漆说,“因为你没有做过,所以一直在想。”突兀的安静。楚熄嗤笑了声,拿毛巾盖在脑袋上,利落的卷毛晃动。他低着头把助理递过来的资料飞快翻阅,压着烦躁,用力揉了下发涨的眉心。哗啦啦的纸张在他手下飞动,眼珠也集中精力在纸张上滑动着,“要说没用,你才是最没用。江声就坐在你的身边,你离他那么近,你都抓不住他。”“我早就说过,你们两个是没缘分的人。”楚漆冷笑一声,“我从来不会在这上面和你争执,因为你其实很清楚,没有缘分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他站起来,有些褶皱的西装和久坐后僵硬的颈椎让他按着后颈扭了下头。楚熄:“干什么去?”楚漆扯开西装领结,把领带随手扔在椅背上,长舒一口气,“江明潮给我发了他查到的坐标,和我们的技术员查到的基本吻合。”楚熄的手一抖,猛地抬起头。订婚就订婚之顾清晖和萧意尽管打了一架,但两个都不是蠢蛋,更没耽误事。趁着其他人追踪地址赶过来的空档,伤口都没收拾,就先带着江声转移位置。江声当然是狠狠磨蹭一通耽误了下他们的时间,不过也理所当然没能有所影响。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是江声还是感觉好烦。依靠他人的“爱”而确保自己的生命状态,对于江声而言是极度可笑甚至恐怖的事情。爱一个人长长久久一年又一年,在江声的观点里是违背常理的事情。他不信任萧意,也不信任顾清晖,因此愈发担心自己。可恶,只差一点他就能跟人跑了!在他的大闹之下,赶路途中,萧意和顾清晖甚至都没能给他戴上眼罩和耳罩。两个人显然都觉得只有自己才应该履行未婚夫的责任,为此明枪暗箭发个不停。但江声从一开始就只有一个目的,利用他们然后跑出去。他冷眼看着他们刀来剑往,一个字都没有说。这样的烦躁一直持续到飞机落地。他们来到一座古朴典雅的庄园,江声的怨气仍然在持续暴涨。有钱人花高价的修缮费用来保养住宅,所以这座庄园当然是漂亮宜居的。走过彩色石板铺陈的路面,路过花园喷泉和一个亭子后走到门廊处,江声看到穿制服的安保一言不发,如同雕像。哪怕知道眼前就是自己的两位大老板,也依然需要刷卡过权限才准许进入。厚重的门被推开,迎接着他们的新主人。里面铺着米色的地毯,挂着江声喜欢的画家的壁画,浓烈的蓝绿色冲撞出活泼的夏日感。室内窗明几净颜色温暖,江声却感觉喘不上气来。天罗地网的憋闷又重新传到心间。现在没有雨,天气很好,满是阳光,空气中是干燥的、带着花草泥土香气的。一切都应该让人感到心情愉快才对。可江声走在萧意身边,被他们关心着问候着,几乎感觉那天的雨又落了下来。他当时步入萧启的灵堂,献上花,现在不如说在步入自己的坟墓。江声在愤怒、憋屈和委屈中渐渐感到一种迷茫,他低下头,手上什么都没有,没有镣铐。可以说萧意他们做得还不如楚漆过分,当时楚漆可是真的把江声锁在床上。一枚枚吻痕烙印在他的皮肤上,吻在腕骨的凸起,吻在手背。
眼看着安保噔噔走了两步,从腰后取出金属探测仪要扫描。江声停下脚步。“我要在外面玩。”江声忽然攥了下手。顾清晖:“江——”“我要在外面,外面!”江声说,“我不要进去!”萧意看了江声两秒,江声却并不愿意和他对视。男生身材清瘦,一把瘦骨清凌凌的,很匀称的体型。只是过了短短两天,体型明明没有变化,却让人感到,他几乎要变成烈焰中、燃烧里,渐渐清减下来的某种铸铁。看起来笔直挺拔,甚至滚烫,碰一碰就会被他不留情面地烫伤。可所有人都能看出,这是他最软弱的时刻。萧意以为自己会感到满足的,虚弱的江声才可以被掌控,他的愤怒是因为对处境的无奈,很快,很快也许他就会习惯……但是心口好像在滴血,感到似有若无的痛,他意识到他仿佛在掠夺和汲取江声的生命力。如果可以,他并不想这样对待江声。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自己放弃。可是他没有别人那样无私的爱、纯洁的爱,他的情感丰富汹涌,却好像见不得光。他的私欲如同魔鬼和蝮蛇变成的伪神,对内心一遍遍的祷告都成就了恶意的基石。他是这样自私的,利己的人。枉顾江声的痛苦,强迫他留在自己的身边。萧意的发丝在风里散落着,半遮住敷着药的右侧眼罩,完好的一只眼看着江声,愈发冰冷发抖的手指蜷缩了下,轻声道,“旅程颠簸,就让他在外面玩一会儿吧。”江声并没有对他的恩赐做出什么反应。就算萧意不说,江声也要走。如果有人敢拦着他,他就会像死鱼烂虾一样扑腾,拿尾巴狠狠甩在萧意的脸上!甚至在极端情绪的影响下,他也根本懒得像之前那样这边一榔头那边一榔头地引起他们的矛盾,只是一掉头就往花园走。两名安保立刻跟上,视线落到这位青年清瘦的脊背。黑色长发倾泻,缝隙流露的雪白脖颈和上面鲜艳的吻痕形成昳丽的对比。他走得飞快,发丝很快淹没在绿色的灌木中,拂过开得娇艳还满是露水的花朵。“别过来!”江声回过头,一双眼睛亮得像野生动物,“离我远一点。后退,再后退,还要后退……就这里。”他说完就扭过头继续走,安保为难地回头看一眼老板,然后保持江声规定好的距离继续跟在江声的身后。萧意看着他的背影,顾清晖也在看,陷入冗长的缄默。这一会儿,他们的心情大概达成了某种一致。半晌,萧意才抿起唇,抬起手腕看了下表,吩咐,“过半小时将那位先生带回来。”安保立刻点头。顾清晖:“才半小时?”萧意平稳地往前走,轻声说,“他的心会玩野的,会觉得在我身边也不过如此。当然不过如此,被囚禁的日子,怎么比得了站在阳光底下。”顾清晖还在看着江声的背影。阳光落在他的身上,在他的发梢跳动。萧意承认自己道德败坏,卑鄙、阴险,不是个好人。他往往享受落败者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