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离他越远,就越安全。他低头看着脚下,白色的大理石地板光洁如玉。可遗憾的是,这坚实的石头一旦出现一条裂缝,即使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工匠,也无法将之修复如初。门锁终于有了响动。紧接着,视野尽头的那扇木门被人一把推开。温衍端坐于木椅之上,视线从一人脸上移动到了另一人脸上。“你们两个让我想起了两位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他长叹了一声,“真是令人怀念啊。”这是骆从野首次与教皇面对面相见。这beta容貌清秀,身材瘦削,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骆从野觉得自己用一只手便能折断那脆弱的脖颈。可他神色自如,仪态端庄,不仅不像被人软禁于此,甚至还摆出了一副主人做派。“请坐。”温衍道。骆从野走进屋内,但没有将门合上,对他道:“这些无意义的废话,还是省省吧。”温衍点点头,对这话表示了认可。“你说的很对。不过,当年我向裴铭苦苦哀求,求他帮我,他却不肯。我可因为他吃了好些苦头。所以,我也不会帮你们。”他微蹙起眉,面含歉意地朝骆从野耸了下肩膀,“行善事,才能收善果,不论你是否信教,这个浅显易懂的道理总该明白吧?”西里教的腐败人尽皆知,行善积德的言论从这位口中说出来便显得格外滑稽,骆从野没有接话。温衍扫了一眼他身后的白鹤庭,又看了回来:“他的父亲处死了你的父亲,你们二人竟还能如此相亲相爱,着实令人动容。”他向前倾了点身体,好奇地问,“裴铭对白逸忠心耿耿,最后却连副尸骨都没能留下,你就不怕自己重蹈他的覆辙吗?”骆从野道:“我们的事用不着你操心。”“操心?”温衍笑了笑,挥袖冲他摆了下手,“别误会。我对你们国家的死活根本不感兴趣,王座上坐的是谁,跟我也没有关系。我是来见邵城的。”骆从野拉了把椅子过来,待白鹤庭坐下,才道:“你来晚了。”他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两日前,我已经将他斩首了。”温衍收起了笑容。“带他来见我。”他的脸上看不出意外,但语气与脸色同时阴沉了下来。“他死了。”骆从野重申了一遍,“他害死了我的母亲。让他活到那个时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温衍闭了闭眼。两日前,这是他抵达都城私宅的时间。这年轻人根本没准备让邵城与他相见。他提高声音,一字一顿地向骆从野重复了自己的要求:“我让你带他来见我。”与仁爱温和的教皇判若两人,他语气偏执,目光犹如一把淬了毒的尖刀,通红的双眼中浸着不顾一切的狠。骆从野妥协得很干脆:“行。”他朝门外招了下手,往边上让开了一步。白鹤庭一言不发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这是西里教最年轻的一任教皇,但没有人知道他的确切年龄。据说,在他登上教皇之位以后,了解他过往的人便陆陆续续死于不明原因。
他看着温衍从椅子上直起身体,双眼直愣愣地盯着被人送进房间的正方形木盒,又平静地起身走近,掀开了盒盖。白鹤庭以为他会大发雷霆,但没有。温衍的脸上竟露出了久别重逢的欣喜之色。骆从野站在白鹤庭身边,冷眼看着温衍道:“你再来得晚一点,我们就没有冰了。”温衍没有搭理他,只是伸手探向盒中。木盒中的冰块已经开始融化了。那人闭着眼,表情很平静,若不是皮肤被冻得与冰一样冷,温衍会觉得他只是睡着了而已。“当年裴铭乖乖认了罪,如今你又乖乖来送死。”他望着那副宁静睡颜,叹息道,“真不明白,军队在你们手里到底有什么用。”骆从野立即问:“当年发生了什么?”“我凭什么告诉你?”温衍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把你母亲的死全怪在他的头上,是不讲道理的,你们母子的住处不是他说的。”他把头颅从盒子里取出来,抱在怀中,用手指捋了捋被冰水染湿的头发,“当然,这也不是为了保护你们。我只是觉得,假如白逸找到了你们母子,发现你母亲根本不是希摩的公主,这会立刻毁掉我的计划。但我确实没有想到他会直接下一条诛杀的命令。他甚至都不愿意先确认一下你母亲的身份。”他边说边比划了几下,轻轻地笑出声来,“据说,当他发现你母亲真的只是一介平民的时候,气得暴跳如雷。还是那句话,行善事,才能收善果啊。”白鹤庭抬起一只手,抓住了骆从野的手臂。假如beta闻得到信息素,温衍会知道这个alpha已经起了杀心。但他不知道。他专注地看着怀中早已没有生命的头颅,不紧不慢地继续往下说:“小子,看在你把他带给我的份上,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裴铭没有抛弃你们母子。”“什么?”骆从野愣了愣。可温衍只说了那么一句。说完之后,他又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他在房间里缓慢走了几步,最后停在窗边,倚靠着窗户,从衣袋中取了一张信纸。“私宅见。春天冷,多穿些。”他将信纸展开,低头问那宛若沉睡的人,“你这样写,是怕我不相信这是你的亲笔信,还是真心实意地关心我?”那人自然不会回答。温衍失望地叹了口气。“生前话就少,死后更无趣。”他猛地抬起手,推开了窗户。春日的风一瞬间灌进来,将他宽松的白色教袍吹得鼓了起来。那张薄薄的信纸随风飞出窗外,雪白的纸张在空中轻盈地回旋,飘落。温衍的手仍顿在半空,像在触摸看不见的空气。“如果下雨,就完美了。”他感慨道。似是看出了他的意图,白鹤庭立刻站起身,提醒道:“你这么做,是会下地狱的。”这是他进门之后说的第一句话,温衍回头看了他一眼。正午的阳光不经阻挡地洒进屋内,他的半张脸都沐浴在明亮的日光里。白鹤庭知道魔鬼不会忏悔,但他竟看到了魔鬼的眼泪。“站得高,并不会离天堂近一点。”温衍又重新望向窗外,窗外春光明媚,晴空万里,他淡淡道,“我早就在地狱里了。”可接下来的话中却能听出笑意:“不过,像沈遥那样纯净无暇的人,死后是一定会上天堂的。”他抚摸着怀中人的脸,诚心诚意地替他感到遗憾。“你就惨了。”温衍轻声笑笑,“和我在地狱里继续纠缠吧。”庭院里瞬时一片混乱,骆从野像是从梦游中惊醒,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