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人!自己紧赶慢赶地想见她一面,面没见着也就罢了,还挂自己电话?!简之焕不死心地重新拨过去,却只听机械的女声装甜美:“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k,xxoo!”简之焕眼睛瞪成了灯泡,忍不住爆出一句粗口,恨恨地盯着自己的手机一会儿,猛地把它就到对面的墙上,发出一声爆响,然后是“哗啦”的散架落地的声音。
“死女人,周五等着。”简之焕闭上眼睛,嘴里嘟囔了一句,缓缓滑到地板上,倒下。听着不远处哪个地方传来的隐隐约约的音乐声,想着那个时刻阴沉的女人,唉……奇怪,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寂寞呢?
十点准时睡觉。现今这个世界里,象席元元这个年纪还如此规律生活的,恐怕只有席元元一个。黑暗中,乌云四处转了转,似乎也觉得无趣,跳上床头,在席元元的被窝前拱了半天,拱得席元元从迷糊状态又清醒过来,无奈地把被角提起一点,乌云“啾”地一下就窜了进去,却被席元元一把抓住,放在被头,不是很想开口,但还是含混说道:“不许再进去,就睡这儿。”
乌云拱了拱,无效。这才扭了扭算是安份下来。
一夜暴雨,树转眼就只余几片叶子零落地挂在枝头,一地狼籍,看在席元元眼里竟觉得有几分美。早晨的天气清朗中带着些肃杀之气,席元元与往常一样抱着书往学院走去。不,今天与往常不太一样,今天,小鬼乌云站在她肩头,做四处眺望状,不安份地跳来跳去,挺沉。
“小心别人看到你,把你抓走。”席元元不太舒服地揉揉肩膀。
“放心,除了你,别人都看不见我的。”乌云不以为意地跳了跳,笑嘻嘻地说着宿命的话:“我在这个城市呆了一年,来回换地方,见过无数人,只有你看到我了。这是我的命,也是你的。”
席元元对这种灵异玄妙的东西本能地会不耐烦,总觉得它们会破坏什么,让自己不安。没理他,埋着头拐着熟悉的弯,到了学院门口。
刚要进校门,脑袋就被乌云砸了两下。
“干嘛?”席元元怒视。
“攒功德值的机会来了。”乌云的身体伸出个尖刺来指向前方。席元元顺着看过去,就见一个白发老太太挤在一堆社会菁英里,准备过马路,拄着拐杖还拎一篮子,颤颤微微特别显眼。
“一大清早地凑什么热闹?”这个时候正是上班高峰期,不能怪上班族们冷血,为生存博命也是无法。席元元不能理解,一个老人家又没什么急事,非在这个点跟这些个年轻人凑热闹,那不是找双方的麻烦吗?
不过,再不理解,为了功德值,席元元还是挤了过去。一把扶住老太太,还没开口,却把老太太吓一跳,差点没拄稳拐杖。退开一步,戒备地看着席元元,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你要干什么?!”
得,看老太太这样,显然是把自己当成新一代抢匪了。席元元翻了个白眼,上前道:“我扶您过马路。”
席元元脸色阴沉,没一丝笑意,一看就不是善人样,老太太还把篮子往怀里抱了抱,一付防贼架式,喊道:“不,不用!别过来,再过来我,我喊人了。”
旁边的人虽然并不上前阻止,但也是一付“年纪轻轻头好壮壮却来干这一行”的鄙视表情。让席元元无奈又有些尴尬。不理有脸上突然升起的热气,坚定地站到了老太太跟前。都做到这个份上了,退走更是坐实自己是个抢老太太东西的坏蛋的名声了。
席元元的动作让老太太更加紧张,连旁人都不由开始行明目张胆的注目礼。席元元突然从包里拿出一个棕色小本递过去,道:“您误会了,我真的只是想扶您过马路。您看,这是我的学生证。”说着,还面无表情地指了指身后的校门。
老太太不敢相信地接过去看了看,只是看不清楚,倒是旁边有人凑过来看了看,还对比了一下照片,才道:“还真是。怎么?小姑娘,你们学校最近在搞什么活动吗?雷峰月不是三月吗?现在可是秋天啊。”说着,把学生证还给了席元元。
席元元没搭这个话。绿灯也适时的亮了。席元元窝着一肚子的火,上前提过老太太的篮子,扶着她,二人沉默地在人群中过了这个并不算太宽的马路。
席元元做事一向负责,一直把老太太送到人行道,才把篮子递给她。点了个头,就打算说再见走人,却不料手被老太太一把拽住,席元元只好停步,有些纳闷地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一头银发,但从面相上看精神还是很好,此时已不是刚才的防备表情,嘴咧开来笑,甚至可以说是慈祥的。这……让席元元有些不知所措。这一辈子,还从未有人对她表达过如此善意。
小时候,父亲还在的时候,记忆中家里总是吵架和砸东西摔门的声音,然后就是母亲过来抱着自己哭得肝肠寸断,抱得很紧,经常让席元元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后来,父亲终于离去,母亲一人带着自己,却因自己长得实在是越来越象那个早不见踪影的父亲,母亲看着她的表情总是很复杂,但绝不是什么善意就是了,让席元元想到母亲的第一件事就是躲。后来因为生意忙,母亲也渐渐不太回家,一直到三年前意外去世,席元元也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只在太平间里看到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当时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啊,原来她也老了……”从没有这么近地看母亲,眉梢眼角都是岁月的痕迹,看着很疲惫,却意外地温柔。这一瞬,席元元才把那张躺在那里发青的死尸脸放进心里,认做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