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潜山有些不放心,在安隐堂的房门口转来转去,反复派小厮到府门口去,问王爷回来了没有。
这日早上,王爷让自己随同去了一趟刑部,从大牢里出来之后,便面色阴沉,一言不发。
到了离清河坊一里之外的昌平街,王爷叫停了马车,自下车去了。
谁也别跟着。王爷这般吩咐。本王自己转一圈就回府。
孟潜山连忙想劝,却见江随舟冷着脸,让他不敢出声。
别无他法,孟潜山只得扶着江随舟下了车,派了两个护院远远跟着。
却没想到,王爷这一下车,便一直没回来。
眼看着时辰愈发晚了,孟潜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痛恨自己太过言听计从,但这偏是他打小儿养成的习惯。他脑袋笨,王爷从小就不喜欢他,但却因着他是先帝派给自己的人,所以没有赶走他。
孟潜山从小谨小慎微,唯王爷命是从,原想着可以借此弥补他的笨脑袋,却没想到,如今却因着这个办了坏事。
在他转了不知第几圈时,他听到了碌碌而来的轮椅声。
孟潜山后知后觉地抬头,就见霍无咎已经行到了他面前。
怎么了?他听见霍无咎问道。
孟潜山忙道:回夫人,是奴才蠢钝,让王爷独自出门,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霍无咎抬眼,看向门外。
雨虽不大,但淅淅沥沥的,许久未停。
你的确蠢钝。霍无咎开口道。
他语气平缓,却带着说不清的威压,将孟潜山吓得一愣,话都说不出口,小心翼翼地看向霍无咎。
就见霍无咎的目光从窗外的雨,转移到了孟潜山的脸上。
这么晚了,还不派人去找,在这里转圈有什么用?他声音沉冷。
孟潜山如梦初醒,连连道:是了是了!奴才怎么忘了!
说着便匆匆要往雨里冲。
却在这时,有个小厮冒着雨,一路跑进了安隐堂。
潜山公公,王爷回来了!还没跑到房前,那小厮便急急地开口道。
孟潜山连忙迎到了廊下。
便见那小厮跑到近前,气喘吁吁。
王爷回来了,虽有护院给他打伞,却多少还是淋了些雨。那小厮说。
孟潜山急道:王爷做什么去了?
小厮顿了顿,声音弱了下去。
王爷不知在哪儿吃多了酒。他小声说。
江随舟没想到,这具身体不仅病弱,酒量还很差劲。
他从刑部出来之后,便觉心下堵得厉害。
他虽一早猜到了,季攸下狱与自己有关,但猜测与亲眼所见,却全然不一样。
那是条鲜活的人命,甚至是个落拓不羁、才华横溢的诗词大家。仅因着对自己的几分善意,就受自己牵连,被下了大狱,前途未卜,甚至生死不明。
而这一切,就是因为庞绍。
原本的庞绍对于江随舟来说,不过是记在史书的一个奸臣,但现在的他,却是个手握屠刀虎视眈眈,随时想要迫害他身边人的恶徒。
而他,居然天真的以为,可以与他暂且周旋,熬过这三年。
江随舟的心上像是压了块石头,让他只觉喘不过气来。
他想寻处发泄,但他穿越而来,连个认识的、能说话的人都没有。他只兀自忍着,直到马车驶过了昌平街。
昌平街上尽是商户,人来人往,热闹极了。食肆酒家之中袅袅飘出烟火,过路的百姓商贩你来我往,是一片平实安宁的、与尊贵冰冷的靖王府全然不同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