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连越抱越紧,埋在陶承颜脖颈间的呼吸加重,像是要把九年缺失的拥抱都补回来。
只抱着,没有多余的动作,陶承颜却在相抵的胸口,感受到对方咚咚咚加速的心跳。
陶承颜两手撑着岑连的腰,努力将自己从拥抱中抽出身:“大早上不穿衣服,投怀送抱干啥。”
没穿衣服是事实,投怀送抱也是事实,偏就通过陶承颜的嘴里说出,配合他上挑的眼神,岑连脸热,才注意到,自己刚刚把陶承颜的脸直愣愣地摁在了胸口上。
好半晌,岑连脸红地解释:“早上衣服不见了,你不在,所以也没找衣服。”
“哦,也就是,我不在就可以不穿衣服?”
“不是的。”
陶承颜扒拉下岑连扶住自己后背的手,将柜子上的包装袋塞进岑连怀里:“去换衣服,然后吃饭。”
里边有两件短袖,是陶承颜全副武装以后去附近商场买的。
一件灰色紧身衣,一件是黑短袖正面有粉色小猪印花。
岑连比对了两件衣服的效果,回过头看了一眼陶承颜,却见陶承颜饶有兴致地挑眉,表示很期待。
最后,岑连穿了粉色小猪的短袖。
陶承颜的眼里划过一丝失望,但很快脸上浮出笑容,是被岑连逗笑的,他想要的反差感达到了:“来,吃饭吧。”
早饭只有肠粉和山药粥。
陶承颜提早将肠粉抱着开吃,岑连看见粥迟钝了几秒,也默默开吃。
窗下的阳光正好,这几个月头一次没把好日头荒废给工作,吃完饭后,陶承颜坐在高脚凳上,没戴耳机外放拉片,岑连似乎很不爱寡淡口味的吃食,吃得很慢。
陶承颜专心致志地分析镜头,尽管没看岑连,也知道他一直在看着自己。
良久,陶承颜摁着后颈,仰头看外面的天色,万里无云,只有几只麻雀飞过。
他拿着手机,往窗边走去,将玻璃窗全部推开,感受拂面而来的风。
他在等。
“颜颜——”
岑连停在陶承颜身后:“当年我不告而别,是有难言之隐……”
往事还要从一个姓张的货车司机讲起。
他是个混子,却是跑车的好手,带着岑连父亲岑宇达的手下司机走南闯北多年,胆子大、不怕事,各家货运老板都争着抢着要他。
出事前一天,张师傅在朋友家喝得大醉,想着第二天跑县内无所畏惧。
仗着艺高人胆大胡闹,总会被意外追责,还没出货运大院的门,就撞人了,生生从另一个来上班的司机腿上碾过去。
没清醒的酒后,想不到会做些什么有违常理或者背德的事,也许撞人的最初一刻他想逃,紧急倒车,却又与后面两辆重卡相撞。
九年前清晨,瑜县凌空传来的连环爆炸声,现在回想仍觉心惊,像是能夺去人性命。
那时,岑宇达正在拓展业务,大院周围修的都是简易厂房,主要做酒店一次性消耗品,爆炸带来的火花点燃了厂房内的易燃物。
那场车祸引发的大火,张师傅抢救无效死亡,被撞的司机双腿截肢,后车两司机重伤,厂房内没跑掉的好几名工人被轻度烧伤,大院内的重卡几乎全毁,准备交货的酒店用品被火烧尽。
主要事故责任人去世,岑宇达作为公司负责人,在核查时被指责消防不达标、货运安全管理监督失职、生产资质核检有问题,由安全生产条件不符要求而造成重大事故的,岑宇达将面临三年以下刑拘,不止法律层面,尽数投入生产的资金、厂房扩建的贷款、赖以经营的重卡全在这场车祸中尽毁了。
岑连回瑜县,便是收到岑宇达自杀的消息,那时岑宇达将能抵出去的全抵了,给工人的赔偿金、工资都交接好了,给岑连留下一封信:岑连,爸爸对不起你,给你留了烂摊子,爸爸支撑不下去了,只能将银行剩下的贷款交给你偿还,原谅爸爸的无能,小琳也拜托给你了。
回到瑜县后,岑连在大院角落的铁板房内给岑宇达办了丧事,也就在当晚,作为事故责任人张师傅的娘因不满赔偿金,一把火烧了办丧事的铁皮房,岑连被烧伤昏迷不醒,而张老娘因证件年龄过75岁只从轻处罚。
“……再后来,颜颜,你都知道了。”岑连垂头。
“知道,怎么不知道,”陶承颜将手机扔到床上,“你被扔在医院,没药没钱,吊命都难,外面还有一群人等着你付工钱、付赔偿金。”
“对。”岑连抱头蹲在地上。
“这就是你后来不联系我的理由?”陶承颜蹲下,扶住岑连的肩,“我也是你的债主,付了那么多的医药费,也没见你后来想起我。”
“颜颜,不是的,我不敢联系你,我害怕他们找上你,而且……我不知道你来看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