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时礼的午饭仍是沈思柠亲手喂的等他吃完饭,已经是下午两点,沈思柠拉了个椅子,抱着电脑在桌子上办公。昨天闵语和钱志远的案件在法院的调解下解决,剩下的事情只要走流程就行,而作为实习律师,这些程序性的事自然由她来负责裴时礼坐在床上看文件,瞥了眼正专注处理工作的沈思柠,抬起右手轻轻一滑,文件翻到下一面。安静的病房内时不时传来“啪啪啪”敲键盘的声音因为不去律所,沈思柠连淡妆都懒得化,她本就不爱化妆,浪费时间还要卸妆,头发随意用发夹夹起来,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整个人素面朝天的,却难掩眉眼间的温软美丽。工作让人疲急,连续盯着电脑一个多小时,沈思柠看的眼睛都要花了,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托着腮继续翻找相关的判例江哲远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和谐的一幕沈思柠坐在电脑前敲键盘,坐在病床上的裴时礼也在处理他的工作,时不时地朝桌子那边看一眼,偶尔盯的时间会久一点,不过沈思柠背对着他,所以没有发现,跟在裴时礼身边四年,江哲远自问要比旁人更了解裴时礼,说实话,最开始见到沈思柠时,他并不觉得沈思柠会是裴时礼喜欢的类型,诚然,沈思柠非常优秀,和裴总从各个方面来说都很股配,可两人在一起简直就像在照镜子,异性相吸,两个太像的人很难对彼此产生爱意吧,但是这段时间观察下来,江哲远意识到自己的判断失误了,感情中的事哪有公式可以套,裴总远比江哲远最初以为的要在平沈思柠的多“裴总,太太。”江哲远轻咳一声,顺手将门关上,手里拿着一叠文件沈思柠脑子正乱,索性暂停手上的工作,边喝咖啡边听江哲远汇报。裴时礼虽然穿着一身病号服,但难掩身上商务精英的气场,他确实很忙,和圈内大多数只知道寻欢作乐的富二代不同,在家的时候不是在书房就是在健身房。端着一副商务精英的自律做派,认真工作时,他好似有着自己独特的磁场,任谁都无法分散半分注意力就在这时,裴时礼突然朝她这边看过来,沈思柠心口一窒,下意识错开视线,有种偷看被抓包的无措。裴时礼轻哼了声,收回视线,示意江哲远继续汇报将工作的事说完,江哲远继续道:“裴总,关于车祸的起因,我叫人去查事发现场的监控,和您撞击的那辆重型货车司机属于疲劳驾驶,加上雨下的太大,警方给的初步判断是交通事故。翡时礼掀起眼皮,声因冷沉:“没查出裴时澈的手笔?江哲远:“暂时没查到裴时礼皱眉:“再查。沈思柠的眉头也皱了起来,手机震动了下,是法院的电话,她拿着手机去了外面的客厅。江哲远从卧室出来时,沈思柠正好挂电话,想到他和裴时礼的对话,喊住他,“江特助。“太太,有什么事?沈思柠抿了抿唇,问道:“车祸的事,以前也发生过吗?江哲远稍顿,说的尽量隐晦:“裴氏集团最大的一家子公司的CEO是小裴总,也就是裴总的堂弟裴时澈,当初裴老先生去世前给两人的股份都是百分之二十,小裴总这几年私下里一直在收购小股东的股份。裴时澈,沈思柠想到去裴家老宅那天的场景,基因摆在这,裴时澈长得自然不差,像是恶俗少女漫中的少年,浑身散发中一种妖孽的邪气。豪门中为了财产互相残杀的事沈思柠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但她工作这么久见过不少案例,联想到裴家的氛围,不是没有可能是裴时澈动的手,江哲远:“前几年小裴总为了一个竞标资格,在没有摄像头的地方找人别裴总的车,差点出事。沈思柠的眉头蹙起来:“裴老夫人不管吗?江哲远语气有几分抱怨:“小裴总也是裴老夫人的孙子,而且终究是没出事,再加上没有摄像头,裴老夫人总不能对自己的小孙子做什么。沈思柠的心脏忽地传来一丝抽痛她以为自己见过许多阴暗面,可这些阴暗面就是他的日常,甚至比她见过的还要更残酷没有一个人在乎他的家难怪他不愿意回去。下午六点,张嫂送饭过来,沈思柠打开餐盒摆好,正准备给裴时礼喂饭,病房的门突然被人推开。江哲远故意提高音量:“裴总,董事长来了。沈思柠手指一顿,看向裴时礼,见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出事到现在快一天了,裴之桦才过来看他。“多久能恢复?”上来的第一句话,裴之桦就问他什么时候能恢复去公司上班,他在医院躺一天不知道会让公司损失多少钱裴时礼淡淡道:“半个月。裴之桦皱了下眉:“怎么会出车祸?裴时礼:“不知道,还在查。”“尽快音出来,不能白受伤。”裴之桦说裴时礼嘲讽地扯了扯唇,没有多说什么。问完裴时礼的情况,裴之桦才看向病床前的沈思柠,对于这个儿媳,他无所谓什么喜欢不喜欢,不过看她在病床前照顾着,看来两人的状况与他和裴时礼母亲不同。裴之桦和裴时礼没什么好说的,在病房待了几分钟就走了。临走前,裴之桦看着沈思柠,语气严肃:“照顾好他。沈思柠眼皮一动,嗯了声:“我会的。关干裴时礼突然出车祸这件事,就算是看在两家公司利益有牵扯的份上,她也不得不装模作样在医院陪他几天,但她肯走不可能陪他太久,沈思柠寻思着,等会儿去问医生他什么时候能够自由行动,至少能自己吃饭,她就不用忍着尴尬给他喂饭了,“萎要冷掉了。”裴时礼见她出神,淡淡地出声提醒沈思柠抬眸,对上他漆黑的眼睛,手指紧了紧,收回视线,夹了点饭和肉放在勺子上,递到他唇边,“吃吧。裴时礼张口,视线仍盯着她看,沈思柠一直没抬头,没能看见他眸中复杂的情绪吃完晚餐,沈思柠瞥到桌子上的果篮,随口问他,“你要不要吃水果?裴时礼看了过去,“可以。沈思柠本就是随口问一嘴,没想到他还真的要吃,她只好继续问到:“你要吃什么?“萍里沈思柠皱眉,她不会削苹果,“草莓可以吗?沉默几秒,裴时礼似是不得已的妥协:“也行吧。沈思柠:给他吃他还挑上了沈思柠洗了点草莓,先是自己吃了一个,很甜。她把草莓叶子摘掉,递到裴时礼嘴巴,“挺甜的。裴时礼半信半疑地咬了一口,草莓汁流淌到沈思柠的手上,两人皆是一怔,沈思柠下意识抬头,对上裴时礼的眼睛。隔得太近,两人四目相对裴时礼眯起眼,忽然伸出舌尖舔了一下。沈思柠如触电一般,立刻把手抽了回来。裴时礼盯着她,唇角勾起弧度,笑了下:“确实很甜。沈思柠羞恼地把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把他的口水擦掉,不再给他好脸色,“我出去一趟,你想吃的话让护工喂你。说完,她拉开椅子起身,往门外走去裴时礼见她狼狈的落荒而逃,唇角的弧度更深关上门,沈思柠站在原地,缓缓地松了口气,低头看着被他舔过的手指,身体又是一阵颤栗没等她细思,病房门忽然打开,沈思柠抬头看过去。“太太,周总徐总和慕小姐一起过来看裴总。”江哲远看到沈思柠后,立刻把人介绍给她周秉深、徐右庭,这两人沈思柠都见过,是裴时礼的朋友只是她没想到,原来慕诗颖也是他的朋友“你们好,”沈思柠微笑打招呼,“裴时礼在病房里,我有点事要出去,你们进去吧。周秉深朝她微微点了点头,”好。沈思柠对着徐右庭和慕诗颖点了下头,抬腿朝门外走去。等她离开后,慕诗颖问江哲远:“她在这照顾时礼吗?”江誓远:“当然,裴总第一时间就让我给太太打电话,让她过来陪床。慕诗颖一怔,扯了扯唇:“这样啊。周秉深眯了眯眸,看向江哲远,“你们先进去,江特助,我有点事问你。江哲远眼皮一跳,对上男人幽深的黑眸,头皮一麻,“好。徐右庭和慕诗颖对视一眼,推门走了进去江哲远硬着头皮看向周秉深,“周总,您要问什么?“对于裴时礼的两位发小,徐右庭性格张扬,而周秉深性子更深沉,虽然看似温和有礼,但江哲远总有种莫名的压力,生怕不小心说错话,周秉深勾起唇,饶有兴趣地问:“裴时礼跟他老婆在冷战?江哲远觉得周秉深简直是神了。裴总肯定不会主动告诉别人他和太太在吵架,周秉深又是怎么猜出来的“没有,翡总和太太的感情很好,”江哲远半真半假道,“悲总的手不能动,这几顿饭都是太太亲手喂给他吃的。周秉深眉梢微挑:“他的手真的连筷子都拿不起来?"呃。。。。。周秉深轻哼了声:“他老婆居然看不出他是装的。“。。。。。”江誓远想为自家老板辩解,但隐隐觉得,周秉深说的没错,裴总的手应该是能自己吃饭的明明能自己吃却非要大大喂这就是所谓的夫妻情趣吗周秉深走近病房时,徐有庭正在念叨车祸的事。那天晚上,裴时礼从家里出来,接到江哲远的电话,准备去Linx,调头的时候突然和右转弯的大货车撞上。徐右庭心存几分愧疚,不过看裴时礼如今没事便放下心来,看到桌子上的草莓,拿起来便要往嘴里塞,还没碰到就听到裴时礼淡声开口:“想吃自己去洗,没看见这是洗给我吃的?徐右庭:“。。。。。徐右庭,“2“你老婆趁着你不能动虐待你了?”徐有庭啧了声,“怎么一天不见脾气这么暴躁。"没等裴时礼开口,他自顾自地说道:“不是,照片的事你还没跟她说清楚?“什么照片?”慕诗颖在一旁问道“就是他老婆和。。。。”徐右庭的话还没说完,一颗草莓突然砸了过来,他“我靠”了声,立刻站起来,“你干什么?!对上裴时礼冷淡的眉眼,他自知失言,“行了行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吗。慕诗颖愣了下,随即笑了笑:“时礼,我这段时间会在江城,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他能有什么需要?”周秉深走进来,拉了个椅子坐下,“他有需要让他老婆去做不就行了,我看他使唤他老婆使唤的挺得心应手的。慕诗颖嘴角一便,“也是。“不是说手不能动,连饭也没法吃?”周秉深拿了个草莓塞进嘴里,轻嗤道,“我看你老婆挺聪明的,怎么连你是真的还是装的都看不出来?‘裴时礼睨着他,冷嘲热讽回去:“难得你能抽空来医院看我,我还以为顾笙因为你那未婚妻跟你闹呢。周秉深的脸色顿时沉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裴时礼冷嗤:“本就不可能的人,何必费那个劲。沈思柠没有走远,就在医院的草坪附近走了走太阳刚下山,夕阳的余晖酒满大地,给万物镀上一层金色,晚风吹在脸上凉凉的,很舒服想到病房里被他舔手指的那意她闭了闭眼,心脏猛地一跳,脸颊不可控制烧了起来,羞耻又恼怒,心情复杂又矛盾。他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好的表面夫妻,为什么又要对她动手动脚?从前天晚上和他吵架到昨晚再吵到现在,她以为自己可以心平气和,可只要想起那晚他说的话,心口就闷闷疼疼的,有种说不出的难过压抑她想,她还真是不干脆,为什么不能像想象中的那样潇洒,把他完完全全当成塑料丈夫看待,就像邹倩那样,从不会为这些小事伤神。就因为他舔了她一下,就能浮想联翩这么多没意义的事“嗡嗡手机骤然震动两下沈思柠低头一眼,是方女士打来的电话,她点了接通“柠柠,我怎么听说时礼出了车祸?”方女士开门见山问道连南城那边都听说了?沈思柠据了据唇,“对,不过没有多大的事,休息几天就能好了。方女士叹息了声:“你现在在医院照顾他吗?”嗯方女士问了她的近况,闲聊几句后,最后把话题落到她和裴时礼的感情上,“你和时礼感情培养的怎么样?不怎么样很可能已经失败了“妈,”沈思柠看了眼黑沉沉的天空,“你和爸爸吵过架吗?方诗曼:“当然吵过,怎么回事,你和时礼吵架了?沈思柠没有否认:“嗯。方诗曼没有间具体原因,夫妻间怎么可能不吵架,更何况是他们这种没什么感情的联姻夫妻,两个人的性子都强势,要想生活在一起,肯定需要磨合一段时间”可以调和吗?”方诗曼问沈思柠据了下唇,她不知道能不能调和,也看不出来他那句话到底是生气时的口不择言,还是脱口而出的真心话。可是如果没有那个想法的话,为什么会说呢但如果是真的想和她做表面夫妻,为什么要让她过来陪床,要她和他睡一张床,还舔她的手指呢沈思柠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喜欢他很多年,所以给他的行为加了很多层滤镜,明明他没有的意思,也能被她自恋的想出许多衍生之意。见她不出声,方诗曼又问:“你想调和吗?沈思柠握着手机的手指陡然收紧,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回到病房时,周秉深一行人已经走了沈思柠看到客厅里的江哲远,低声道:“江特助,你回去吧,我在这照顾他就行,江哲远“好的。等他走后,沈思柠没有立刻进卧室,坐在沙发上,脑子里乱成一团。一“你想调和吗?’她没有回答方女土,因为她地不清楚,她想不想调和从小到大,她在别的方面也曾遭遇过挫折,但她往往都是伤心后调整好情绪再战,唯独在裴时礼这件事上,就因为他的那一句适,她产生了放弃的念头,原来她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坚定,和颜落的敢爱敢恨根本没法比,她就是个胆小鬼,害怕投入太多难以抽身。避免掉下深渊的最好方式就是远离深渊这个念头一出,沈思柠愣了愣,原来对她来说,裴时礼是深渊吗?在沙发坐了几分钟,沈思柠深吸一口气,推开卧室的门。没有开灯,昏暗的光线衬得本就安静的卧室更静,沈思柠抬脚走到病床边。裴时礼闭着眼睛,呼吸均匀沉稳,像是睡着了他的面容依旧清冷俊美,只是有几分血色苍白,透着淡淡的病态,还有不易察觉的脆弱之感。像是在沙滩上搁浅的睡美男脆弱这个词,和他实在不搭他从出生就是天之骄子,拥有人人羡艳的家庭背景,高颜值高智商,上天格外偏爱他,让他想要什么都能轻易得到。对他来说,强大才是他的代名词。可是,想到江哲远说的话,他似乎并没有外界想象的命好沈思柠的视线往下看,落在他的睫毛上,又长又密的睫毛,比她一个女人的还要好看深邃的眉眼,高挺的鼻梁,轮廓棱角分明,既不会显得过于柔和,也不会太刚毅,处于刚刚好的位置,完美到让人惊艳。以至于她少女心泛滥那会儿,会因为这张脸对他一见钟情被子有一大半没有盖好,沈思柠弯腰将被子往上拉,轻手轻脚盖在他身上,刚要收回手,手腕忽地被人攥住。沈思柠一怔,错愕地看向病床上的男人,那双漆黑湛沉的黑眸不知道何时睁开,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你的手。。。。。”沈思柠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不是说手不能动,勺子都拿不动,此刻却牢牢地攥着她。知道自己被骗,她用力把手腕抽了回来,裴时礼大病初愈,自然抵不过她的力气。裴时礼丝耄没有被揭穿的尴尬,不紧不慢地将胳膊收回去,抬眸看她:“我们谈谈。如果是正常情况下,沈思柠愿意和他谈,但是他居然骗她,他明明能自己吃饭还要让她喂,还是在两人冷战的情况下,仗着生病她没法拒绝他是在观察她说的话是欲擒故纵还是真心话吗故意示弱,知道她并没有她说的那么坚决,沈思柠有种被人看穿的难堪,她据了下唇,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谈什么?谈我为什么明明不是必须给你喂饭,但还是喂了,为什么明明说过要做表面夫妻,还是对你的要求百依百顺吗?像是重拾被他看穿的盔壳,她语气冷了下来:“是你说的做表面夫妻,我赞成你的观点,照顾你的原因很简单,只是因为你出车祸有我一份责任,我们还是表面夫妻,这点不会变。说完这一通话,沈思柠才意识到,往往是为了证明一个立不住脚的观点,才会辩驳这么多真理是不需要证明的。她深吸一口气,避免让因为酸涩逼出来的水雾凝结成水珠,裴时礼忽然伸手,攥着她的手腕把她拉到床上,沈思柠下意识避开他的伤口,坐在床边的位置,低头不去看他,病房内没开灯,光线很暗很暗,女人的黑色长发披散在肩,低着头,哪怕坐在他面前也不愿意抬头看他。裴时礼被她一番话说的气又上来了,本想好好跟她谈,她总知道怎么让他生气他怎么会认为她脾气好明明又臭又坏,又是分床又是冷暴力他还没说什么,她就说了一大堆,又提到表面夫妻的事。裴时礼面无表情,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手指刚碰到她的脸,就看到昏暗光线下,她眼底闪动的水光。他微怔,瞳孔骤然紧缩,不知道怎么想的,只是想这么做便这么做了没有丝毫犹豫,他伸出手,轻轻把她搂在怀里,无奈地叹息了声,在她耳边低低道:“是我口不择言,我从没想过和你做表面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