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裙子吓得连忙把叶秋往身后拉,叶秋却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害怕,而是走到郑亭长面前,指着几处数字道。“我们村的税赋虽然最低,但那也是因为我们村田地最少。人最少的关系。不信你看这下河子村,甚至北田村,如果按人均纳税额来算,只怕比我们还要低。”
什么?
郑亭长神色一凛。怎么竟叫她钻了这个空子?
连升等人却是眼睛亮了,他们虽不懂算法,却知道肯定是好事,便追问叶秋,“什么叫人均纳税额?”
叶秋不介意跟大家科普科普,“意思就是摊到每个人身上,缴纳的税额。”
连升当即就明白了,“那就是说,我们村虽然总共交的税少。但是摊到每个人的头上,却不是最低的。那就证明我们村的人更勤快,吃亏就吃在没人没地上。如果给我们更多的土地。我们就能种出更多的粮,缴纳更多的税赋,是也不是?”
叶秋赞赏的一笑,却又摇了摇头,“你这理解是对的,但有句话却错了。”
她转头看着郑亭长。“我们村前二十年的总纳税额是低了些,可今年的却不低。因为这里。没有加上我和村长两家。如果加上的话,相信今年我们仙人村就算排不到第一,也绝不至于垫底了。”
花裙子听得着急,顿时呜呜咽咽叫嚷过来。
一起跟来的董大伯,顿时喊出她,也是众人的心声,“那凭什么?他们也是我们村的人,为什么不加?”
“放肆!”郑亭长沉下脸的一声吼,还是颇有几分官威。董大伯不敢言语了,但不服之意显而易见。
郑亭长放在桌下的手已攥成拳头,心中却把叶秋大骂了千百遍。
该死!本来准备得万无一失,怎么给这个女人一看,处处是毛病?
微吸口气,他动了动脑筋,才谨慎的道,“不把你们两家的税算进来,是因为你们交的银钱是做买卖得来。这个只能算商税,算不得田地税赋。”
叶秋低头微微冷笑,她能说幸好上回大个子因为交税之事,跟他们家探讨过一回吗?
“大人这话就有些牵强了,我们户籍定的是农户,所卖的棉花,也是自家田地出产。而这些棉花,我们卖的是军方,如按照西秦律法,不仅属于田地税赋,而且还应该退还农户一成的税款,当作是卖给军方的奖励。大人,不知我有没有说错?”
当时交完税后,男人就问她有没有这个退税。朱长富和叶秋想了想,都决定不去捅破这层窗户纸。毕竟县官不如现管,只没想到郑亭长敢欺她不懂律法,拿这条来歪掰,那叶秋还跟他客气什么?
郑亭长掌心有汗出来了,他当然知道这条律法!
事实上,如果这个税不退,农户还有越级向军方投诉的权利。不必担心官官相护,相反,军方一直很喜欢接这种投诉。
因为,有油水可捞。
但在八角镇,从来就没人有机会用过这条法律。可叶秋怎么就知道呢?
如果一旦她向军方投诉,于他的性命倒是无碍,但不狠狠的放一回血,怕是过不了这一关。
郑亭长眼睛一眯,迅速做出决断,故作生气的道,“什么?经手的税吏居然没有退你的税?来人呀,去把金求盗叫来,把人拿下。查证之后,如果属实,立即退还叶氏的税款,再将那经手之人痛打二十大板,革出亭舍,永不录用!”
好狠的心。
叶秋收起脸上戏谑的笑容,谨慎起来。此人一下手就不给回头路,只怕他是铁了心要把仙人村坑到底啊!
果然,在发威处理完手下之后,郑亭长故作诚恳的道,“叶姑娘,如果你这回交的是棉花,或许我还能帮你们村说一说。可你交的是钱,我们也早已入库,报上县衙。你们村只交了这么多的粮食布匹,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所以这回,恐怕你们村的征兵之事,是改不了了。”
董大伯听得懊恼得直捶胸口。如果朱长富在,他还不太好说。可朱长富不在,他仗着长辈身份。就指着叶秋道,“你说你们也是的,卖的什么棉花?要是留着,今日哪有此事?”
“董大伯你这话就不对了。”连升站出来道,“棉花价钱好,谁家不是拿去卖钱完税?旧年你们家闺女出嫁,还特意种了两亩棉花给她弹被子做嫁妆。后来交税时不凑手,还是找我们家借的钱呢。”
董大伯无话可说了。
郑亭长挑了挑眉。趁机和起稀泥,“这事也是无法,谁叫你们村赶上了呢?行了,都回去吧。当兵也是好事。象本官,不也是军伍出身?说不定你们将来也有人能做到我这位置,到那时,只怕你们还要谢谢我今日之举呢。”
这样给自己贴金?太不要脸!
叶秋睨他一眼,“可惜我们没大人的好福份,听说大人可是兵家出身,哪是我们这些普通农户能比的?”
郑亭长脸又黑了黑,明显不悦的道,“妇人家就是这么头发长见识短。贪生怕死的没出息!莫非,你们仙人村的男人也一样?”
听他这样讥讽,董大伯他们反不好说话了。
山里汉子。个个骨头硬。都是宁可站着死,不愿跪着生的,要是给人当成贪生怕死的软蛋,他们往后还怎么做人?
董大伯和那几个老人心一冷,就想这么算了。
可谁知连升气得脸红脖子粗,却是努力克制着脾气。回了话,“妇人头发长。却不一定见识短。叶秋姐就是我除了我娘之外,极敬重的一个女子。我想大人的娘亲应该也是有见识的好妇人,才能教出您这样有出息的好大人。我是没出息,时常想着要能学到我娘的一半就好了,如今还有叶秋姐。至于旁人要不要笑话,我是不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