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入魔,为何没有经脉逆转,被魔煞之气所控?”惊尘君面上浮起意味不明的笑。想不到吧。我不仅没被控制,还掌控了世间煞气。夜猎。雾凇白皑皑。冰挂在一声清脆的滴落声中分崩离析,雪花碎片式地倾泻而下。谷粒遥遥看着发生的这一切,只觉得陌生又熟悉。她越来越记不清楚自己是谁,来此地所为何事,只是一瞬不瞬地望着惊尘君那副面容,疑惑为何会与她神似。谷粒来不及多想,便有一只粗糙带着茧子的大手捏上脖颈,敷着她将要喘不上气时,才响起楼观山急不可耐的问话:“你果然是!快,告诉我要如何破解入魔?”“你不说也没关系,反正今日都逃不出去,等我占了这幅身体,再慢慢研究!”谷粒眼神一冷,看着楼观山继续发狂。他大笑道:“妙哉!戒律僧的身体和你这一身本事,都要归于我手。”水泡声在耳边不断响起,越来越密切,谷粒挣扎的劲越来越小,她算是明白了,这人的禁术分明是奔着夺舍来的,记忆只是他想要的附加物罢了。谷粒原本以为,今日就要栽在这里,直至所有气泡湮灭在一声呼唤声中。那人唤她“谷粒”。于是,她猛然惊醒,如银瓶乍破,有什么东西狠狠敲上心弦。余光里,念无相的心魔懒散邪笑着,似乎在问她“这人是要五马分尸,还是生吞活剥了”。谷粒忍不住笑了一嗓子。原来,心魔竟然还有看家护院的功能。……头痛欲裂,谷粒费了好大的劲才睁开眼,就见念无相满面忧虑,一手附在她腕上,有一丝金线在两人之间流淌,被她扯着拦住,才悄无声息收敛回去。念无相轻声道:“佛子总算醒了。”谷粒皱眉扶着太阳穴,看向念无相,轻轻弯了弯唇:“让师妹担忧了。”她转头又连声安抚身旁几位长辈:“衲僧无碍,不过是被这位偷袭搜取了识海深处的记忆,托楼宗主的福,衲僧还算是想起一些陈年旧事。”念无相听到这话,不由眉心一跳,但看谷粒似乎没有在此摊开说的打算,索性压下那股燥郁,重新垂下眸子。弥严尊主与廖长老松了口气,寂然和尚却笑得有些勉强。毕竟他半步飞升之境虽然受损,却到底也算是“落花生”,谷粒一睁眼他便察觉到了迥异。她这不仅是想起前世的旧事,恐怕还取回点什么东西。寂然感应到差别最大的就是气息。他佯装无意,看一眼念无相,但见对方也没反应,最终选择缄口不言。谷粒借着念无相的搀扶起身,走到楼观山面前,一脚踩上去,踢了踢:“楼宗主还需要装死?”禅宗的两位大为震惊,看弥严尊主一副想要上前阻拦的样子,寂然淡淡摇头。识海之内究竟发生何事,他大致也能猜到。既然楼观山敢对这位出手,便要做好事败之后被她拿下的心理准备。谷粒见人不动,又伸脚踹了楼观山胸膛两下:“睁眼,楼宗主既然问完了,衲僧也有话要问。”楼观山咬牙切齿。他并非不想动,而是刚才以命动用禁术,拼尽全力孤注一掷,如今已经是半个死人,入不入魔,回不回话,都没有什么区别。但被眼前这妖道侮辱,楼观山确实十分不爽。他把眼睁开条缝,冷冷睨着谷粒,又看一眼念无相,开口时嗓音沙哑的好像含了一口沙在喉间:“得意什么,就算……再来一次,你也逃不过死路一条。”楼观山说完剧烈咳嗽起来,不是因为禁术的反噬,而是念无相一脚踹上他的脸,将人整个压得侧过头去,又顺着向下踩准了喉结。楼观山口中便开始狂吐鲜血。谷粒扬了扬眉,不置可否。弥严尊主看一眼事不关己的寂然上座,叹一口气,对念无相双手合十行礼道:“阿弥陀佛,谷小施主,楼观山已然生机全无,不如罢手如何。”念无相淡然点头,又狠狠踩了一脚,满面平和地收手。廖长老有些惊恐,见念无相视线扫向他,又慌忙移开。谷粒克制住自己想笑的冲动,蹲身在楼观山面前,见他眼白内一闪而过的血色小虫,反而更向前进一步,食指伸到楼观山右眼眼前,勾了勾。楼观山很快明白了什么叫生不如死。仅仅只是一只虫子顺着眼眶内爬出来,他便感觉自己有如仙骨被抽夺,经络筋脉被打断。楼观山痛出声,发狂一般瞪着谷粒:“惊尘君,你定会跟那人一般下场!”念无相冷冷看着他,寂然和尚也眯缝了眼,唯有弥严尊主和廖长老有些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