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司,大家与你没有血缘关系,所以即便是排挤打压也会掌握分寸。可你对你的女儿却不会有那样的顾忌。因为在你看来,她就是你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她是完全属于你的,所以你想怎么对她都可以。
“你会把愤怒、怨恨和不甘,变本加厉地施加在你女儿身上。而你女儿的感受只会比你痛苦一万倍。你在公司里待着的时候,每一分每一秒都觉得煎熬,那么你可以想象一下你女儿在家里又会是怎样的折磨。她是不是曾无数次地想过,就这么从阳台上跳下去?”
钟阳听呆了,回神之后连连摇头,“不,不是的,你胡说!”
她害怕地连嗓音都在发抖,因为她忽然间明白了,乌芽芽的描述是合理的,是完全有可能发生的。
乌芽芽冷笑道:“你敢说,你从未把怨气发泄在你女儿身上吗?”
钟阳不再摇头,脖子僵硬地梗在那里。她不敢说!她其实非常清楚,自己早已把女儿当成了出气筒。自己的确每天都在她身上宣泄着愤怒、怨恨和不甘。
这是不对的!当母亲的人怎么可以这样?她知道被打压的痛苦,可她为什么要把同样的痛苦施加在女儿身上?
钟阳不愿承认这个令人厌憎的母亲是自己,于是垂死挣扎道:“我对我女儿很好的,那么贵的补习班,我一口气帮她报了四个。我对她很好的。”
乌芽芽嗤笑一声,然后问道:“你对你女儿很好?那你知道她为什么总喜欢洗那件校服裤子吗?”
钟阳不敢置信地问:“你怎么会知道她爱洗裤子?”
乌芽芽指了指自己的双瞳:“因为我有眼睛,我看得见。她那条裤子怎么洗都洗不干净,你就没有问过她吗?”
钟阳茫然地摇头:“问什么?洗不干净就是洗不干净,还能有什么原因?总有一些污渍是洗不掉的。”
乌芽芽讽刺地笑了:“所以,洗不干净你就让她一直穿着那条脏裤子?你就没想过给她买一条新裤子?你就让她每天都穿着脏裤子,活在同学们的嘲笑里?你就一直这么对她不闻不问?来,你告诉我,连条裤子都不帮女儿买的妈妈,到底好在哪里?”
这一连串质问把钟阳砸懵了,也砸痛了。回神之后她才惊觉,是啊,裤子洗不干净,那就不洗了,她可以给女儿钱,让她去买一条新裤子!
可是……可是她怎么想不到这一呢点?身为母亲,不是自然而然就应该这样做吗?自己为什么想不到?为什么?
钟阳越想越恐惧,即便是在全国人民面前丢尽了脸面,她也没有产生这样的恐惧。
她忽然不敢正视自己了。回顾过去她才发现,曾经的自己竟然像是笼罩在一团漆黑的浓雾里,只看得见周身的寸许之地,却从来看不见别人。
她只在乎自己的感受,女儿过得好不好早就被她忘到了九霄云外。
她怎么可以这样?像得了失心疯一般!这哪里是母亲啊!
钟阳抱紧自己,因难以想象的愧疚和悔恨而瑟瑟发抖。
乌芽芽同时也在逼问:“如果我不提,你为什么想不到?身为一个母亲,女儿这么基本的需求,你为什么看不见也想不到?钟阳,你到底是什么人啊?你的心里除了自己,还装得下别人吗?女儿对你来说是什么?是你逆转人生的寄托?是你养老的工具?”
乌芽芽忽然站起来,双手撑着钟阳身体两侧的椅子扶手,冷酷地逼问:“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是你的骨血,她是你的至亲,她是你生命的延续,但同时她又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你把她当成什么了?奴隶吗?所以她只配穿着一条怎么洗都洗不干净的脏裤子去上学?她考第一名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给你争口气?她有了好前程也不是为了自己的幸福,而是为了让你过上好日子?你生她下来,就是给你压榨的吗?”
乌芽芽咬牙切齿地说道:“把女儿视作奴隶和工具的烂人,配得上‘母亲’这个伟大的称谓吗?钟阳,你配吗!等你女儿从那里跳下来,你就知道后悔了。”
乌芽芽松开椅子扶手,指向不远处的高楼。
“不,不会的!我女儿不会自杀的!你别咒她!你再说一句我就跟你拼了!”钟阳猛然站起来,愤怒地嘶吼。
她害怕了!
她简直怕到了极点!她担心乌芽芽的话会变成真的,所以竭力否认。
可她同时又隐隐知道,女儿真的出了问题。
乌芽芽却摇头道:“不,出了问题的人是你!如果你不改变,你的女儿只能走上那条绝路。”
刚刚才强撑起一口气的钟阳,霎时间又跌坐回椅子。她不得不承认,乌芽芽说得对,是自己首先出了问题,才会连累女儿。
“是我的错,是我逼得她太紧了,是我忽略了她的感受,是我没用,不能给她树立一个好榜样!”钟阳低下头捂住脸,发出痛悔的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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