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知柳大怒,“一切反对派都是纸老虎。”
柯知柳在超市里头百无聊赖,跟著推著购物车的黄一石转来转去,“哥哥啊,你让我跟来做什麽啊,我什麽都不会挑。”
黄一石不理他,继续翻看对比不同的黄油。
然後去水产区,挑了半斤活蹦乱跳的大虾。柯知柳在旁边嘀咕,“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黄一石头都不抬,不冷不热地给了他一句,“虚伪!”
柯知柳笑得谄媚,“嘿嘿,您教训的是!反正我得吃它,那个,我念下往生咒你没意见吧!”黄一石乐得看他这麽折腾,於是说,“你念吧!”
“南无阿弥多¥%%¥……”
黄一石一阵晕,柯知柳在那边儿还真的念念有词,除了前面那几个字听起来像是经常听到得南无阿弥陀佛外,其他的真是如听天书。不过,有这麽个人经常会给你一点出其不意的快乐,黄一石觉得生活真幸福,生活真美好。
6
快乐而美好的生活,也是人过出来的。
倘若身边的人和你投契,也就看出满世界的可爱来。可是,如果身边没有那麽个人,或者心里有这麽个人而他她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会觉得生活啊,真是混乱,让人分不清事情的真相和虚妄。你看那是真,却不知其後有多少虚假,你看那是假,却未料到下一刻迎头碰上的就可能是真。
呵,这麽哲理味道啊,是,是这麽哲理。因为这是葛智勇的体会,切身的体会。要不人说,恋爱使人成为诗人,而单恋或失恋则会使人变成哲人。
葛智勇在新东方的日子过得很充实,很有意义。但是有一点困扰他的就是,他现在居然看谁都像小柳儿。这个人的鼻子很像小柳儿,那个人的眼睛很像小柳儿,旁边那个人的侧影有点儿像小柳儿。
於是葛智勇经常发呆,头脑中蹦出一些古里古怪的词句,啊,我爱,我的良人,求你快来,如羚羊或小鹿在香草山上。
不用怀疑,上午他们老师的确是在讲圣经来著,说起了圣经雅歌的优美,就说了那麽一句。然後,葛智勇就记住了。
可是,他的良人,或者说他希望是自己良人的那个人,的确如同羚羊一般矫健,如小鹿一般惹人,就是,自己似乎不是他的香草山。
於是,开始写信。用最原始的鸿雁传书,鱼传尺素,一点一点诉说自己对他的思念。当然还不敢那麽露骨,谁让自己当时说了又咽下去了呢。
活该,的确活该。
柯知柳看著手上的信,笑的同时却也无奈。
笑是老三的遣词造句的确很特色,老三说,自己最近总是走神,经常丢三落四,他的在北京当律师的姐姐很认真地看著他说,这孩子成年了吧,能自个儿管理好自个儿那百十来斤的肉了吧。要不,宣告下葛智勇为禁治产人。“小柳儿,我的财产都想让你管理,你说好不好!”
老三说,我想归化到英美帝国去,因为我姐姐说那里居然不但可以男人娶女人,还可以男人娶男人,女人娶女人,多民主啊。小柳儿,你说好不好。
老三说,我们老师今天讲到圣经了,原来那里头也很浪漫,你知道麽,那里头说我的良人在男子中,如同苹果树在树林中。我欢欢喜喜坐在他的荫下,尝他果子的滋味。小柳儿,那天的芒果真好吃啊……
小柳儿趴在桌子上,嘀咕著,老三你的确应该被宣告为禁治产人,那天的芒果明明有够酸。
无奈则是因为这些句子後面那些没有说出来的话,小柳儿现在也後悔了当初自己的做法,是把老三吓跑了,却留下了悬念,像是美国多数灾难片子的结尾一样,哥斯拉被消灭了之後,是林立的一颗一颗要孵化的蛋;守护血兰的巨蟒被炸飞了之後,是继续游动的小蛇。
可是,自己现在想痛下杀手也不成啊,那个人在北京呢,唉,鞭长莫及,隐患难消啊。
黄一石发现最近柯知柳经常走神儿,怎麽发现的,实在是这孩子走神也走的忒奇妙,他总是坐在那儿,以思想者的姿势静静地坐半天。如果没有和他有肢体接触的话,他就真的像是个最尽职的思想者,不声不响的。
黄一石看著那个背影又是半天没动,就起了心思去逗弄他,悄悄地走到他背後,把手搭在他肩上,“人来自何方,将去向何处,人的存在意义究竟是什麽?”把人扳过来面对自己,“伟大的思想者,你可得出了什麽重大命题。”
柯知柳还没有完全回神,看向黄一石的时候,眼神微微有些迷茫,然後慢慢眨动了几下,黄一石就在他的迷茫中也跟著出神,然後才觉得不对劲,忙转头,看到他的桌子上放了一本书,brokebackounta,明山秀水的背景中,两个男人微微低头擦肩交错的样子,淡然却可以抓住你心底柔软的那一部分,无声却有著有无限可能的瞬间。
黄一石想起了杂志上登出的导演李安的一句话,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座断背山,都有一些秘密。他突然间觉得有些不安,一种无意间闯入了别人心中秘密的不安。可是,不得不承认,黄一石到底还是俗人一个,他虽然不安,却还是想知道那个让小柳儿最近老是出神的秘密是什麽,是小柳儿心里的一座断背山麽,是和谁呢?
想到这些,他忽然间觉得有点儿心疼。心疼小柳儿,如果真的是一座断背山,将何其难走,将难以逾越吧。
山的这一边是世俗的生儿育女的快乐,山的那一边却是背离了世俗的挣扎,小柳儿这麽个孩子要往那里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