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就是偷听了墙角,虽然她真的不是故意偷听的,只是撞见了,看到被表白对象是自己的意中人,脚步就像黏在地上了一样,根本挪不开。结果当场被抓了包,人赃并获,尴尬。她慢吞吞转过身来,笑容收的一干二净了,乖乖巧巧地样子,低眉顺眼,像只温顺的小绵羊:“顾老师好。”一边说着,她一边悄悄打量他。刚刚在器材室门口,她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就被发现了。顾从礼今天没有穿运动服,身上半点运动气息都没有,依然是平日里的样子,白衬衫,黑长裤,就连袖口的褶子都纹丝不乱,表情淡漠冷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就在一分钟前,一个天使面孔魔鬼身材的大美女才在他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告白,他一根眼睫毛都没动过,甚至拒绝了以后,连安慰都没有一句。原来他也不是只对她这么冷酷的,他对所有人看来都一样。时吟开始怀疑,这个人是真的没心,还是理性自制,或者是根本早就已经超然于尘世之外了。她眨眨眼,决定先掌握主动权,岔开话题:“这么巧,您也来参加运动会啊?”“……”超然于尘世之外的顾老师异样的看着她,眼神看起来像是看着一个傻子。时吟想把自己这张嘴缝上。只要面对他,她就像个没带脑子的傻子,全是蠢问题。她身上是啦啦队的统一服装,大红色的抹胸上衣,白色短裙,大腿三分之一的长度,露出一双腿。白得像嫩豆腐,笔直修长,精致脚踝,好看的膝盖骨。大清早的,太阳都没见,再加上是体育场内部,阴冷阴冷。她小幅度地缩着肩膀,红色的啦啦队服,胸口廉价的亮片往上,是流畅削瘦的锁骨线条。顾从礼道:“冷?”这个问题有点突然,并且莫名其妙,时吟下意识点点头,又摇摇头,最终选了个比较含糊的回答:“还行。”顾从礼就笑了。时吟从第一次见到他到现在,这个人一共也没有过几个表情,笑是第二个。而他上一次笑的时候,没收了她的手机。但是他笑起来太好看了。胜过清寂冷月拨开云雾,胜过山间清风穿松林,也许是因为稀少,所以更显得格外珍贵。简单来说就是,男色诱人,让人身不由己,理智全无,谁看谁知道,不信你试试。时吟作为一个合格的暗恋对象,理所当然的很没有出息的看出了神。正呆着,就看见他往前走了两步。时吟回过神来,眼睛聚焦,他笑容已经没了踪影,恢复到平日里“露出一个多余的表情算我输”的状态,垂眼看着她。只是距离有点近。她靠着墙,他站在她面前,头一垂。其实他还是保持着相当一段的,礼貌且合适的安全距离的,但是这是时吟第一次和他面对面,这么近的对视了这么久,从他的眉眼开始,到鼻梁和嘴唇,都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她往后靠了靠,整个人贴在墙上,唾液腺开始前所未有的活跃起来。顾从礼声音冷然,压低了的声线:“你在这里干什么。”如果说之前他对她的冷是淡漠,那么此时的冷可以称得上冷厉。大概是他以为她偷偷摸摸的跟踪他,所以引起了他的反感。时吟连忙举了举怀里抱着的刚换下来的校服,解释道:“换衣服,我就是过来换个衣服,听见这边好像有人哭,才过来看看的。”他微微偏了下头,似乎是在思考。片刻后,神色敛了敛,平静问:“刚才听见什么了?”时吟咽了咽口水,非常上道:“什么都没听见。”这个答案大概令他满意了,没再说什么,走了。时吟看着男人转身出门,外面天光从推开的门挤进来,亮了一瞬,又很快恢复昏暗。难道实验一中有校规,老师不能内部消化吗,所以才来找她封口。那可真是太好了,以后可以彻底不用担心顾从礼被貌美的女老师抢走。站在这样的昏暗里,时吟再次有点阴暗的想。不过很快她的阴暗就变成郁闷了,因为她和他,更不可能消化。运动会一如时吟所料的没意思。到了后面,啦啦队没什么事情了,时吟偷了个懒,悄悄溜回了班级那边吃吃喝喝,看看骄阳下少年少女们青春热血的样子。直到最后一个教师参加的接力赛,时吟才坐直了身子,放了一点儿注意力过去。她叼着薯片往那边找了一圈,顾从礼意料之中的没在,只有一帮头发半掉不掉的,三十多岁已婚人民教师在赛道上挥洒汗水和热情,还有他们的头发。二狗坐在时吟旁边,撑着脑袋看着,颇为感叹:“趁着还能跑赶紧跑吧,跑一年头发就少一年,过个年就变成老秃那样了,一根都没有。”老秃刚好路过,听了个真真切切,手里的纸卷子啪叽一下就砸在他脑袋上了:“造什么谣你造谣!谁说我一根都没有?我只是少了点儿!”周围的学生一阵爆笑,老秃更气了,揍得二狗鬼哭狼嚎求饶。运动会结束,期中考试将近。因为这次在体育场偶然撞见了顾从礼,两个人虽然只说了两句话,但是也算是给了时吟一个台阶下。画室那次以后,她终于可以不计前嫌的,大人有大量的原谅了顾从礼让她退学费那事儿了。也让她发现了,顾从礼这个人其实很有可能脾气不大好。虽然他之前对她的态度一直是有礼的,就连拒绝的时候都算得上是耐心平静,但这很有可能,只是因为他现在是她的老师。他对自己的情绪很是克制,因为对象是学生,所以他就表现出耐心温和的样子,保持着合适的距离感,在她的心意刚刚露出一些端倪的时候就干脆地打消她的念头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时吟想起顾从礼在面对裴诗好告白的时候的样子。漫不经心的倚靠在窗边,冷眼看着她哭,淡淡不耐,连掩饰都懒得。如果不是因为她是学生,恐怕他面对她的纠缠的时候,也会是这种表情。不过没关系,人长得帅,不耐烦的时候都很帅。周六下午,时吟去了画室。前台小姐姐之前就说过,她们这儿老板就周六来,有时候上个课,有时候就在这儿待一会儿。不用说,这老板八九不离十应该就是顾从礼。他在她家附近开了间画室,走过来不要一刻钟的路,时吟把这归结于天赐良缘。她来的时候,顾从礼背对着门站,正在给一个学生改画,听见开门声,回过头来看了一眼。两人视线对上,停了两秒,他重新扭过头去,跟那个学生又说了两句话,才转身走过来。他手里捏着铅笔,苍白的指腹沾着一点点铅笔屑,黑灰色,手腕处凸起的骨骼也蹭着一点儿,有些脏,和他平时消毒水一样的洁净气质很是不符。时吟觉得有些神奇,好像一点铅笔屑,就把他从神坛上拽下来了。她依然挑了个最里面的画架,特别乖地跟他问好:“老师好,”她顿了顿,“我来上课了。”顾从礼走过来,微挑了下眉。时吟已经习惯了他的沉默,自顾自地继续道:“我后来想了一下,觉得因为一时的小性子放弃了自己的爱好不太妥当。而且我现在还赚不了钱呢,用着爸妈的钱,还是不能任性。”毕竟这段时间以来,她都是靠着方舒的接济苟延残喘的活着的。“所以我决定,还是要来上课,做一个五讲四美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好学生,也在繁忙的课业压力下忙里偷闲,学一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放松自己。”时吟一本正经地说瞎话。顾从礼很安静的听完她一听就是瞎胡扯的解释,点点头,直接从角落里拖了把椅子过来,放在画架前,从袋子里抽了纸:“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