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医十分心疼,她原本不是这样淡然疏离的性格,王府中的时光竟然可以将人打磨成这个样子。
“我已经将萧太妃的病症拖了这么久,再拖下去怕是会引人怀疑,若是她痊愈,以后便再也没有机会了。自从大长公主去世,我寻了你一年多,好不容易遇见,你却病成了那样,这让我如何能够放心?”
柳萋点头:“我知道您为我考量,可是我现在不能走。”
“为何不能走?”张太医十分焦灼。
柳萋看向他的眼睛,说道:“王府中的消息您是知道的。但是您一定不知道,背后搅弄风云的人,是陈识君。”
张太医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环顾四周,确定周围没有人偷听偷看才重新坐了回去。
“你是说……太后?”
柳萋看着刚刚自己挖出的一排小土坑说道:“师……大长公主逝世之前曾经与老王爷多有来往,银钱、人口都送了不少,我被掺在一群送来的美女姨娘之中,经过老王爷精细的‘筛选’才被收做小妾的。其余虽也留了几个月,不过后续都渐渐送人或者外放,从王府中消失了痕迹。”
“外人看来是大长公主利用美女财帛托孤,让老严王多加照看嫁到国公府的大小姐,好为她在娘家撑腰。可是看在害她的那些人眼里,免不得会怀疑大长公主和老王爷私下传递消息。他们怕有人去翻案,也是在试探王府中究竟有没有大长公主的暗线,想要一网打尽。”
张太医盯着她的脸,没有说话。
柳萋继续道:“梁碃受陈识君蛊惑弑父,关姨娘一心泄愤借力打力,若不是梁铉回来了,这桩案子被翻出的同时,也就能知道王府中究竟谁才是大长公主府安插的人。”
“我身边的婢女夕云,明面上是被关姨娘和梁碃收买,实际上是为了陈识君跑腿。她号称是长公主府中被遣散的洒扫侍女却不认识我,可见是假的身份,有了这层假的身份,才更好在王府中找到公主府的暗线。”
“梁铉翻出了老王爷的案子,他们的计划落空,没有查出来王府中究竟有没有公主府的故人,更加不知道其实我就是那枚埋藏了很久的暗线。可我却已经知道了他们全部的布置。他们以为自己行为隐秘,其实我才是真正在暗处的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事情已经快有眉目了。先生,我不能走。”
听着柳萋一句一句地分析着情况,张太医的眉头越皱越紧。
“你这一年多,过的就是这样如履薄冰的日子?吃不好、睡不好,连贴身侍女都提防着,谨慎到了极点,一步都不曾踏错,生生熬了一年多、快两年的时间?所以思虑太重难以入眠,所以气血两亏日渐消瘦。就算这样,还要在春日里跳入寒凉的池水,还要去吃那要命的毒……小七,你不要命了?”
长辈的声声质问,痛惜怜爱。问到最后甚至声音哽咽,语句都跟着有些不完整。
柳萋不敢看向老人的眼睛,她会绷不住的。
她怕多看一眼就会委屈地哭出声来,她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被这样呵护过了,甚至都快忘了有人关心是什么样的滋味。
阔别已久的温情涌上心头,灌溉了大片大片的酸涩。
“先生,我真的不能走。”
张太医移开了自己发红的眼眶,也看向了她刚刚挖出的小土坑。
“要清心明目,只服用冰心草是不够的。我给你写一副方子你抓药备着,若有急用,至少能吊着命等到我过来……严王品行高洁为人正直,你若有急事,可以求助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