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湛然下意识的皱起眉,“这怎么比?”他没有马上做出选择,南宫苍敖目色一顿,将他放开,轻笑,“确实比不了,一个是人,一个是国,怎能相比。”他依然言笑自若,君湛然却骤然惊觉,他的回答是否伤了南宫苍敖?可这个男人素来潇洒无忌,多少还有些霸道,若真是不悦,怎会就此干休?令他意外的是南宫苍敖没有再问下去,无论是相关北绛边关,还是相关这个选择,都再也没有提起。南宫有余私自逃回,身负内伤,为逃避朝廷追究,躲避在鹰啸盟内,作为南宫世家如今的管事人,南宫年虽然知道此事,也假作不知,朝廷盯他们南宫家盯的紧,有鹰啸盟能护着南宫有余自然是再好不过。为了此事,南宫年暗中来过几次,南宫苍敖为了此事也忙碌了几日,这几日没有与君湛然见面,一时间对他的态度似乎冷了下来。身在鹰啸盟,君湛然算是半个客人,这几日他就住在南宫苍敖所处的院落,幸而鹰啸盟够大,肖虎与骆迁等一干人也住在其中,人一多,还热闹了不少。“堂上正在摆酒呢,楼主不去?”与外面相比,有些沉寂的过分的卧房之内,肖虎涨红着脸站在门前,他已喝了一轮,怕惊扰了这一室的静,尽量压低了嗓音问。雾楼与鹰啸盟结盟不久,仪式是办了,酒还未喝过,江湖儿女怎能不乘此机会好好喝上一场,今日便是鹰啸盟宴请之日,五楼上下,凡是被君湛然带出伏鸾山的人,都坐上了酒席。鹰啸盟外堂之上,众人喝的正酣,吵闹声喧嚣声透窗而出,若静下心来,隐隐约约能听见外面传来的笑闹。南宫苍敖的笑语声在其中尤其明显,君湛然发现他即使不刻意去分辨,都能在这群吵闹声中立时认出他的声音。“你们尽兴便是。”他摆了摆手。南宫苍敖已对他说过今日摆酒之事,但若非必要,他对这等酒宴并不热心。夜风吹来,肖虎抹了把喝酒喝出的汗,眼前是一室幽冷,虽说是身在鹰啸盟,却和在雾楼之时没什么分别,里面的人还是独坐桌前,那种沉沉的寂静,简直能将进来的人压垮。“他在做什么?”视线转来,总算多了点反应肖虎立时回道:“鹰帅正在敬酒,我们这楼里这次出来的人也不少,少说也有二三十个弟兄端着酒坛子,就等着他呢。”说完嘿嘿一笑,平日里不敢没有规矩,但今日不同,这可是难得的机会,有不少人想将南宫苍敖灌醉,看看这彷佛无所不能的鹰帅,酒醉之后又是何种模样,是不是也和平常人一样。“没事了,你去吧。”淡淡吩咐,君湛然合起了眼,他在椅上已坐了许久,肖虎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还是在等些什么。“那我去了。”退出门去,肖虎走向外堂,天上明月星稀,他走了几步,看到有人拖着酒坛走向内堂,那就是他刚才出来的地方,也是君湛然所居之处。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说呢,鹰帅怎么可能不去探望楼主?摸着胡子,肖虎笑呵呵的继续回去喝酒,到了门前才发现不对。那正在人群中大笑的人不正是鹰帅?若他在此,方才去往内堂的人又是谁?举目一扫,宴上有人不见了踪影,竟是南宫有余。“南宫有余?”房内,君湛然略感意外的看着门前的人,南宫有余手提酒坛,一脸醉态,歪着身子靠在门前。变故突生“没想到,天下闻名的雾楼楼主,擅毒擅画的鬼手无双,竟然和我表兄是那种关系……”打了个酒嗝,南宫有余脸色发红,捧着酒坛又喝了口酒。他显然是喝醉了,但这并不影响他去打听君湛然与南宫苍敖二人的关系。在生死间内见了南宫苍敖表态的人不在少数,就一喝多自然就有人会说漏嘴。“没想到,实在是没想到,刚听说的时候我还不信,不料他竟如此不加掩饰,知道的人还在不少数,怎么?莫非是南宫苍敖他玩腻了女人,想换个口味试试男人?”南宫有余面露诧异,其中还隐含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对着房内独坐的人就是一番打量。他这一次看的比上次清楚的多,这个男人很安静,静的淡漠,也静的有几分诡异。身在边关,参与过战事,南宫有余的直觉也比普通人敏锐,只觉得椅上的人虽然英俊不凡,别有一番气度,却也隐含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危险,就好似一叶孤舟飘于水面,你不知他何时会乘风破浪,也料不准他何时就会令自己沉下水去,就此覆灭。就是这个人,令南宫苍敖那般的人物转了性,竟然对同为男人的他产生兴趣。椅上的人一动不动,任凭他打量,“看够了就出去。”一只手从衣下伸了出来,端起桌上茶盏,“我与南宫苍敖是何关系,还轮不到外人插嘴。”“外人?!”徒然走近,南宫有余往下俯视,“谁是外人?!这里的主人姓南宫!就算南宫苍敖有了整个鹰啸盟,那他也是南宫家的人!”酒气熏在脸上,他哼哼冷笑,“我也姓南宫,你说这里谁才是外人?!南宫苍敖他不把自己当南宫家的主子,那些守着南宫姓氏的人还惦记着他,只有他忘了本。”这句话中,到底是妒意多一些还是恨意多一些,难以分辨,南宫有余毕竟也身为将军,不是不知轻重的人,而今身在鹰啸盟避难,他虽然酒醉,到底还记得分寸。话到这里,没有再说下去,君湛然却已听出他对南宫苍敖的不满,那个男人就是有如此的特质,与他毫无干系之人无不对他感恩戴德,举若神明,与他关系亲近之人却大多对他又爱又恨……“你是个残废,真不知道他看上你哪一点。”突然响起的话很直接,直直的刺入君湛然的耳中,抬起头,便是一张与南宫苍敖有几分相似的脸。南宫有余一脸不耐,扯了扯衣襟,抹了把脸上的汗,散出一股酒气,“你是有一双妙手,能绘天下万物,连陛下都对你非常看重,两位皇子更不用说,但这有什么用?”他拉着松开的衣襟扇了几下,往半空一挥手,又不以为然的笑,“我表兄这个人,算来也可说是个名捕,人称他侠义无双,江湖中人都赞他豪气干云。但他连血缘之亲都能说撇开就撇开,我实在没想到,他会对一个外人,还是一个像你这般的废人另眼相看。”“你确定他不是别有所图?”酒坛往桌上一放,南宫有余靠着桌沿,低头看他。君湛然的黑眸之中不见丝毫情感,却扬起唇,“是我对他别有所图。”南宫有余一怔,椅上的男人彷佛从眼底闪过一缕暗色嘲弄,再仔细去看,他却已垂眸注视着手中杯沿,“南宫世家将他视为唯一能继承南宫晋的人,他却对众人期许弃之不顾,你背负重任,却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做还是讨不得好,是不是很不甘心?”“你对他,是不是又敬,又恨?”漠视一切的目光,也像看尽了一切,平平淡淡的望来,却好似存着无限讥笑。作为回报,这一番送还的话令南宫有余脸色一阵变幻,他内伤未愈,酒气上涌,脸上红晕退下之后,渐渐多了几丝苍白,“你知道什么?!你这种只需写写画画便能得到陛下赏识的人懂得什么?”一口一个陛下,又说出这番话,看来南宫有余并不知道内情,君湛然耳边听得他的大吼,却已不准备多花心思去招呼这位“南宫将军”。“不管你是什么意思,我不感兴趣,若没有其他的事,你也可以出去了。”身下的轮椅移动,似乎是要移向内室。南宫有余一路波折逃回舜都,心中早已愁闷不已,到了这里还要受一个残废的气,顿时怒从心起,拦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