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瑾想,如若没有她的隐瞒,如果不是她的苦心筹谋,又怎会让这些无辜之人平白送了性命,原来都是她的错,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那她如今到底还在寻找什么真相,明明她,才是那场悲剧的主谋不是吗?
云烟瑾猛地呕出一口血来,绽开的血花重重地砸在褐黑色的石砖之上,她一手撑着桌角站了起来,这才恍惚记起自己体内那只作祟的蛊虫,对,她就快死了,就快来不及了,她要加快速度,因为有人,应该死在她之前才对。
握紧的拳头里也砸出一滴滴的血迹,她狼狈极了,却也再也没有比此刻更清醒过,她应该做些什么的,开始重新谋划些什么,可是从何开始,到底应该怎么做,怎么做,才能弥补她犯下的这些错误,而不是牵扯进来更多无辜的人。
云烟瑾此刻才终于发现,她这一生似乎都被围困在了这样的仇恨之中,为父母报仇,为故人报仇,她总是自以为自己在做对的事情,如今却发现好像每一步都走错了。
那累累尸骨如今都已堆砌在了她曾走过的路上,是因她而死的人,也该找她来索命。
“当年少主随你一同坠崖,我也曾到山脚下寻过,可是连你们俩的尸骨都没寻到,因此这么些年过去了,我一直不相信你们真的死掉了,如今,终于让我等到了,我也终于有个理由,得以为你们做些什么。”
詹文通曾无数次地在午夜梦回里见到过傅凌香回来的样子,那位年轻的少主还是那派张扬的样子,风流剑出鞘之时,他会手刃自己的仇人,会为他的父母报仇雪恨,然后还这个天下一个太平,还武林一个清明,还枉死之人一个公道,以及,他的不敢表露的,懦弱的一份安心,得以九泉之下,再见故人。
“所以你也觉得,那就是他,对吗?”
云烟瑾想,这么多年了,她总算做了一件对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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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大会
“人的样貌会改变,声音会改变,甚至于连那些经年累月的习惯都会改变。
可是没有人能学会忘记,他们不会忘记过去的人,不会忘记过去的事,所以那些所发生过的事情会在他们身上留下痕迹。
说起来实在可笑,哪怕少主从头到尾都没有承认过,但是我却不能否认,即使我们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傅凌香出生时,詹文通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
即使山门里的弟子终日调侃他是个过于古板的小老头,但也不过是因为他肩上扛着凌空派大师兄的名号,这才逼迫自己整日里装的凶神恶煞。
可是孩童天性里的玩心未褪,是他自己也难以克服的问题,而傅凌香的到来则是重新给了他一个喘息的机会。
小时候的傅凌香缠他缠的很,吃饭睡觉都要与他呆在一处,而等到小娃娃会走路了以后,师父师娘便更加放心地整日里在外头惩奸除恶,而小少主便理所当然地被交给了他这个门派里唯一看上去还算靠谱的大师兄。
因此平日练功的时候,弟子们会看到一个还不如大师兄腿高的小鬼头迈着还不稳的步伐绕着圈给他鼓掌,而偶尔闲下来读书温习的时候,小孩便乖乖地在詹文通旁边吃着山下买来的点心。
就这样白日黑夜一天天的过去,他眼看着那个围着他转的小孩一日日抽条出清亮少年的模样,他的武功,他的才学,都有他在旁的教导,他是真的把这个小师弟看成了自己的亲弟弟,所以他始终相信,他不会回不来,不会背弃他的信义。
“可是不像,我试探了很多次,以至于我自己都在怀疑,他是不是不愿意认出我来。”
云烟瑾觉得自己这话说的实在可笑,她害的别人家破人亡,身负血海深仇,若是异位而处,她恨不得将此人抽筋剥皮,啖肉喝血,傅凌香不愿认她,不与她计较,本就已是天大的仁慈了。
“当年凌空派满门无一活口,五皇子即位后也未曾追查刺杀先帝一事,我报仇无门,满腔愤恨,那个时候我是多么希望少主能够回来,可后来我也想明白了,他不该回来的,也不能回来。
五皇子忌惮傅家,若是知道凌香没死,定然也不会放过他,皇权不需要有掣肘之辈,世间一日有傅凌香的名字,皇帝这位置便一日坐不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