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就听云烟里冷哼道,
“你既巴不得是我,还查什么?”
他声音惯来轻佻,如今倒是把这份轻佻不屑用到极致。就像是一阵尖锐的风蓦然刮破那层遮羞布,将内里的龌龊与算计展现的淋漓尽致。
纪君时脸色霎时青一阵白一阵。
她的确怀疑云烟里,但却并没有巴不得是他做的这件事。毕竟谁会希望自己兄长出事啊!
云烟里是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她素来知道云烟里此人心思古怪,举止轻佻,没脸没皮惯了。却不成想,他竟猖狂到这种地步,完全不把水镜宫放在眼里,当众落她的面子。
纪君时此生还从未受过这种挤兑。
她一把拂开云毅的手,怒道,
“云烟里!”
云烟里撩起眼皮看她。
貌美的妇人气极,只觉得一股郁结之气堵在胸口。但毕竟久居高位,多年的沉淀让她迅速冷静下来。
她长吁一口气,面色彻底冷了下来,
“你所言何意?你一对鹤儿产生不了任何威胁,二本人也声名狼藉,既无任何好处,我为何会巴不得是你做的?”
这就是赤裸裸的讽刺了。
云烟里说到底终究是个娼妓之子,上不得台面。他本人也不甚正派,水镜宫宫主之位怎么着也不会落到他头上,确实对少宫主云一鹤造不成任何威胁。
纪君时也是昨夜接到儿子的信大惊失色,火急火燎赶过来,今日一见到兄长尸首一时冲动,也根据云一鹤昨日信中所言,认定是云烟里所为。
但此刻冷静下来细想,却觉得此事蹊跷之处甚多。
——其一便是太巧了。
根据云一鹤昨日信中所言,云烟里当时躲在树上被他们察觉。
云烟里常年和纪朴知积怨,此事确实很像是他能做出来的。可若此事真是云烟里所为,他为何杀完人后不离开?为何要躲在树上,为何制造出声响被他们发现?他此举何为,为了洗清嫌疑吗,也不是不可能,但明明他被发现后,所有人都会把矛头指向他。
也不是,纪君时想,那个玄天宗二公子倒是一直在替他说话。
只是他言中所谓何意,就令人猜想了。
云烟里也一直没有承认此事是他所为。依云烟里的性子,纪君时拿不准他是否是敢做敢认的人。
可若不是他所为,这件事便更有意思了。是谁这么大费周章嫁祸给他,是谁敢这么做,又有谁有这个能力这么做?此事一出,水镜宫内部必然引起一场哗变。
谁是最终受益者?
此时发生在安乐山庄,谁有这个能力在明月阁眼皮子底下动手?抑或者,沈常安所言“失察”是真是假,是凶手真的如此狡猾,还是明月阁本身就参与其中?
外人看来,传言中的“夭采三客”结义金兰,形同手足,可究竟如何,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纪君时内心慢慢琢磨,面上却一片冷峻。她不着痕迹地把视线落在那青色和白色身影上,又慢慢收回去。
云烟里听到这番话倒无甚表示。他一向善辩,此刻却任由自己沉默,只是在听到“鹤儿”的时候眸光闪动一下。
云烟里原本随母姓,后来到水镜宫后云毅给他改了名。说来好笑,他和云一鹤都是云毅所出,也都是云毅亲自起的名字,只是含义却千差万别。
不比云烟里一看便知是烟花柳巷所出,云一鹤寄托着云毅殷切的期望。
一鹤一鹤,鹤舞九天,云毅给他起这个名字就是希望他能一飞冲天,前途万里。
因此云一鹤多年来艰辛求学,才华济济,不负众望。
而云烟里就像是个记录着过往丑事的多余的破布一般,被随意搁在角落。
他也曾心有不甘,在外拜师修炼,也想要闻名于世。但越努力,他便越发现,与命运斗争何其累,人生苦短,不若及时行乐。
于是他拜别了师父,一头扎进烟柳地。
世人见他如此,嘲弄般的给他一个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