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陈升顶着宋玟的眼神,支支吾吾起来,人中处翘起的小胡子也跟着颤动,幸好来了个看不见氛围的小厮急匆匆走过来,这才解放了他。
年轻的小厮附在他耳边不知说了什么,陈升面色霎时又红又白,最后变成了还没放掉血的猪肝色,对着宋玟拱手说道:“府上还有要事,宋神医还请自便。”
说罢,他一边推着那小厮,一边两三步摇晃着离开了院子,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有所隐瞒。
宋玟见他匆忙的背影,嗤笑一声,他走过来,也不把玩这可怜的铜钱了,抬起眼睑看了眼其他等着的杂使,说:“把门关上,留俩个人。”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旁边的人收盆关门。
其他人被这么一招呼,一个二个都上前来恨不得立刻把盆放在一边就地解散。
姜阻雪仿的这具身体瘦弱得很,被人挤来挤去,她往里匆匆瞥了眼,那床上干净得很,连个被褥都没有,只剩少爷直楞楞地躺在上面,颇具喜感。
见还有人围着看稀奇,宋玟冷笑一声:“你们指望着少爷患难见真情,鸡犬升天?”
姜阻雪一愣,这声音比刚才还近,她把目光收回来,原来她已经被人挤到了宋玟的斜前面。
她眼皮一跳,只觉得机会就在眼前,装作趁乱被人撞了一下,靠上宋玟。
一瞬间灵力闪动,她的本命灵器迫切地渴望回到自己的怀里,但渴望归渴望,铜钱却半点不动,乖巧地躺在宋玟的手心里,显然是舍不得离开。
本命灵器和持有者之间有特殊的灵力联系,近到一定程度便能自动回到持有者的身上,姜阻雪不知道这是出了什么问题,半天了,这铜钱怎么还没反应?
但她只有这一段时间可以搅浑水,再靠过去就有故意的嫌疑了。
姜阻雪收回手来,余光偷看到宋玟往后退了一大步,她暗自撇了撇嘴,给这枚不听话的铜钱记上一笔,不敢再看,融入不敢吭声的杂役里,一齐退了下去。
宋玟皱着眉,他若有所感地看向一哄而散的家仆,只觉得自己刚才好像撞到了一个身上并没有什么味道的人。
他眨了眨眼,看向手上的铜钱,这铜钱冰块似的冷,一动不动。
“你主人不要你了。”他说。
那宋玟口中不要铜钱的主人和杂役背道而驰,摇身一变又成了干干净净的药商。
等回到客房的时候,天已经暗了大半,如果不点灯油,伸手几乎就不见五指。
晚宴上,陈府专门给姜阻雪这个“岁家药商”准备了南息的特色菜,吃得她叫一个清心寡欲,感觉心跳的速度都变慢了。
而反观坐在厅堂桌上另一边的宋玟,桌上的菜炝炒清蒸都有,更别说陈升还给他备了临郡的特产火锅,火锅中间一个炉子散着水汽,将汤锅的香气都传到了她这边来。
姜阻雪很难不怀疑这是他故意的。
她躺在床上,感受着隔壁屋她灵器的颤抖,不知道宋玟对它做了什么,这铜钱仿佛一个被扼住的人质,连带着其他两枚也不爱动了。
但好歹两间房的距离在十丈内,姜阻雪总算不用再被三枚铜钱的控诉声困扰了。
她打了个哈欠,侧着身子就要睡下,从门缝里吹进来的细风让她汗毛时不时竖起,她只能扯过薄被盖在腰上。
眼皮越来越重,本来还疑惑这陈府夜里怎么还有些冷,但实在是困,她逐渐没了意识。
匣子被宋玟放在了床边,里面的东西时不时就敲一下发出点声来,仿佛在控诉坐在桌边玩铜钱的宋玟始乱终弃。
见他一直不理自己,匣子里的动静更大了,左撞撞右敲敲,使劲往前一冲,差一点匣子就要掉在地上。
宋玟抿了口茶,说道:“掉地上若是坏掉了,你花钱自己修。”
匣子里的东西大概是个欺软怕硬的东西,一听他这话又立刻安静下来,只是安静了没几秒,它就又轻轻地刮起匣子的木料,一副十分委屈的样子。
宋玟叹了口气,拿起铜钱走到匣子面前,他手上灵力包裹着匣子,刹那间匣子的锁便自动落了下来,里面的东西顶开了匣子。
那是一只灰头土脸的灵鸮,但十分臭美,它给自己的尾羽部分插上了根彩色的鸟毛。
它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两翅长开,随即它的喙就抓跑了宋玟手上的铜钱。
臭美的鸮把铜钱放在柜子上,爪子和翅膀都爱不释手地玩着它,好不惬意,丝毫不见刚才委屈的样子。
宋玟抬了抬眉,妖族养的灵鸮喜食阴气,但他这灵鸮却与众不同——平日里最厌烦的便是阴气,最爱的却是灵气,还要是最纯净的顶级灵气。
所以当日他一见自己这丑鸟恨不得撕碎陈府的信,便欣然接受了陈府的请求上了门,而现在它又对这嘴里没句真话的姜阻雪的玩意感兴趣……
他食指敲了敲匣子,忽然拿不定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