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再也醒不来。当初医生也是这么说的,后来他妈就走了。“所以…连他也…”连这个最后的亲人,也要离我而去了吗?哪怕他是我生命中最大的痛苦源泉。吴勉知道他现在的表现特别不专业,他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并不是站在一个医生的角度上处理这件事,他甚至对施明明说:“多和你爸说说话,可能会刺激他醒过来。”这种有效性微乎其微的“安慰剂”他甚少会用,人最难过的往往不是没有希望,而是希望在前,却失之交臂。不给希望,做最坏的打算是最好的。但看施明明这个样子,他实在不忍心,他怕如果不给予一点希望,这个人真的会撑不下去。施明明跟在吴勉身后进了重症监护室,停在几步之外的地方,他有些不敢上前。病床上的施龙脸色蜡黄,胡子拉碴,夹杂着星星点点的白。眼窝黑青凹陷的厉害,脸也是浮肿的,看上去可怜得不像那个会把人往死里打的酒鬼。施明明咬着嘴唇,他拼命想忍住眼泪,但这一刻的情绪腾然爆发,他扑倒在施龙病床边,嚎啕大哭起来。他痛恨自己这个贱骨头,明明这个人做了那么多伤害自己的事,却仍会为他痛哭流涕、仍会害怕他的离去。“他在烧烤摊喝酒和人起了口角,出手袭击了路人,对方没有还手,报警的间隙他突然晕倒,被120送来我们医院的时候已经陷入了中度昏迷…”“他活该。”施明明打断道,“我劝过他很多次不要喝那么多,他从来、从来没有听过我的话…”他只会在我张口的瞬间给我一巴掌,让我学会闭嘴。吴勉沉默不语,他知道现在施明明需要发泄。“我真的搞不懂,妈妈离开了,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不在了,世界上只有我们血脉相连,为什么不能好好过日子呢?”施明明的声音愈发沙哑,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我看着妈妈离开也很难受啊…用了好长时间才走出来的,如果能够选的话,我也希望自己能代替妈妈去死…”吴勉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施明明,一切言语在此刻都显得很苍白。他没有切身经历过那些苦楚,就没有立场说出那些轻描淡写的话。“吴医生,能让我自己待一会儿吗?”施明明吸了吸鼻子,揩干泪渍道。吴勉担心,但他还是选择尊重施明明,默默退了出去,带上了门。此刻的他还不知道即将发生的事,如果时光能倒流,他大概不会让施明明一个人在这呆着。施明明对着昏迷的施龙喃喃许久,到后边再说不出什么,就沉默地看着病床上虚弱的人,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经游离出身体。直到一声大吼的“丧门星”从身后传来,未等施明明转身,头顶就受到了重重一击,视线霎时模糊了一下,勉强稳住身体,脸上又挨了一巴掌,瞬间隆起红印。“施明明你这个畜牲!你把你爸怎么了!”张芸凶神恶煞地冲过来薅住施明明的头发。施明明没有挣扎,一言不发承受着张芸的污言秽语,仍由那些拳脚落在他身上。他觉得张芸说的对,他这个人可能真的是晦气,克死了自己母亲,现在父亲也昏迷在床,张芸打他就打吧,这甚至能让他心里的负罪感少些。以前最大的愿望是他爸能对他稍微好点,起码别打他那么狠,现在什么都不求了,打死他都可以,只要他爸能醒过来,人好好的,其他什么都不求了。老天真是不公啊,所有的苦难都落到他一个人头上。
吴勉提着两份盒饭快步往施龙那个病房走。他知道如果自己不督促施明明吃饭,这个人大概能把自己饿死。拐角的地方,撞上一个高瘦的男人。那人出现的突然,他走的也急,好在手里的东西没撞掉。吴勉下意识说了句“不好意思”,步履未停。身后,穿着宽大短袖,眼神阴霾的男人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目光透着一股阴狠。吴勉没想到不知道自己去打个饭的功夫,这边能出这么大的事。一进去就看见施明明被一个五大三粗的女人掴在地上拳打脚踢。受害者没有任何防御行为,仿佛一具失去温度和痛觉的尸体。攥了一路的保温袋“啪”的掉在地上,吴勉扯过张芸扬起的巴掌,反剪到身后。“放手!老娘警告你别管闲事,小心连你一起打。”张芸早就习以为常,毕竟殴打施明明这件事从来不会受到任何阻碍。在他们家,垃圾扔在了桶外都会被嘀咕一句,但揍施明明,每个人都会拍手叫好。“还在这里寻衅滋事我就要报警了。”吴勉做医生的,自然知道怎么让人不舒服,只稍稍用力就让张芸吃痛,吵着要人放手。作者有话说还有两章,今天会更完。明码标价的馈赠在张芸的世界里,没有靠撒泼解决不了事情。他恶狠狠瞪着地上鼻青脸肿的施明明,咬牙切齿道:“我说你是白眼狼你还敢还嘴,这可是你爸、你爸!你还能狠的下心不管他,现在人瘫在这了,我跟你说施明明,你可别指望我会出一分钱,我对你们爷俩已经够好了,仁至义尽!”施明明从地上爬起来,撑着床沿坐回椅子上。“不会的张姨,不用你管。”他知道张芸在担心什么,无非就是怕他不管施龙,最后医院找到她头上。着实是多虑了。“施明明你别现在说的好听,就你干的那些下三流的活,能有几个钱?你要有本事能天天赖在我家里蹭吃蹭喝,赶都赶不走?”张芸生怕这穷光蛋的两父子讹上她,急着撇清关系。“我是没本事,但我有手有脚,出去卖体力,实在不行卖肾卖血,总能凑出钱来,张姨你放心,我们不会开口问你要的。”张芸“呸”了一声,一口唾沫啐在地上,嚷嚷道:“你现在是叫的响,以后鬼知道怎么样。当初和我领证的时候,信誓旦旦说好好和我过日子,结果呢,三天两头往坟场跑,去找你那个死了的妈。”施明明什么难听的话都能忍,但他决不允许任何人冒犯他妈。“出于礼貌喊你一声张姨,从前也是邻舍,我爸对我妈什么样你没见过吗?当年你追我爸那么久没追上,答案应该很明显了吧,后来提出要搭伙过日子也是你,怎么现在接受不了呢?”他一直觉得张芸挺可怜的,后来碰上肖鸣许更觉得求而不得真是很痛苦一件事。哪怕一个人的躯壳就在你身边,哪怕你们肉体上亲密无间,但你们的灵魂始终在两个平行时空里,直到宇宙爆炸、时空坍塌都不会重逢。张芸听了施明明的话,瞳孔一怔,浑身卸了劲,好像一只斗志昂扬的大公鸡被拔去了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