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彼得·肖的抓捕,”萧过的双瞳里渗出一种冰冷的压迫感,“昨天傍晚,彼得的货到了娴芳阁,而他本人是在酒店被逮捕的。且不说您是如何那样确切地获悉第二次交易的时间和地点,就是逮捕这一条,就说明您已经掌握了证据。缉。。毒不是缉人,如果打草惊蛇,货就真的飞了。而且彼得拿的是外国护照,如果真的是误会,惊动了大使馆也是很不值当的。这样准确的情报,不是单纯的定点跟踪就可以获得的。”他稍微停顿了一下,又说:“当然,还有一点,我了解您的能力,您亲自指挥的抓捕,滕错逃出来的可能性是非常小的。而他在逃脱后还能回住处拿东西,还和我”他忽然咽了一下,然后继续说:“和我打了一架。那么长的时间,不符合咱们平常的速度。”谭燕晓沉着气,坐姿和表情都没有变,萧过也没有动,两个人都靠着椅背,用姿态彰显自信和坚定。他们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对方,萧过迫切地在等一个答案,而谭燕晓则惊叹于这个年轻人发现真相的用时之短。她最终沉重地叹息了一声,说:“萧过,你刚才所说的一切,都是猜想和推测。你是警察,应该知道证据的重要性。”萧过闻言笑了起来,平时很少有情绪起伏的男人蓦然露出了温情和柔软,反差感很吸引人。他垂了垂眼,然后又重新看向谭燕晓。“您说的对,办案要讲证据。”他笑着说,“但我和滕错之间,讲感情就够了。”“萧过,你是在告诉我,你现在所说的一切,都是基于你的一厢情愿。”谭燕晓微微皱起眉,冰冷地警告说:“你一厢情愿地认为滕错是好人,再把东拼西凑的细节放在一起以证明。基本原则你都已经违背了,警校培养你们不是让你们都出来意气用事的!”萧过的神情露出了一点失望,然后他把一个挺鼓囊的信封放到了桌子上,他不说里面是什么,谭燕晓重新又戴上了眼镜。女局长的眼在镜片后闪着犀利的光,问:“这是什么?”“您要求的证据,”萧过说,“在滕错的公寓里找到的。”谭燕晓一愣,说:“未经允许去搜查,你这是违纪!”然而萧过面不改色,把信封推了过来。谭燕晓犹豫了一下,拿过来打开,浏览了一下,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她抬起眼看着萧过,说:“这是——”“遗书,”萧过平静地说,“这是他作为烈火随时准备好牺牲而留下的遗书。”在那间被阳光笼盈的卧室里,萧过站在滕错的床前,拨开枕头里的棉絮。枕头里的是滕错的遗书,一共三十九封。滕错在九年前成为烈火,开始每隔几个月就写一封遗书,从那时写到今天,从他乡写到故地。他在大大小小的信筏纸上绘出自己不为人知的无畏和坚定,他把它们都藏在枕头里,每晚枕着自己的遗言入睡,一边觉得没有遗憾,一边清晰地知道自己身处的巨大危险。这些遗书有的像是日记,没有对话的对象,而大多数读起来像是信件,由滕错写给过去的南灼、滕勇安、还有萧过。“南灼,请你活到下一次写遗书的那一天。没什么别的要交代了的,就别放弃。”“滕叔叔,烈火向您报到。”“我对这个世界没什么怨念,唯一就是觉得我所得到过的幸福都太易逝了,滕叔叔、萧过,都是这样。不知道是上天的安排,还是我没有抓住。对了,很久没见萧过了,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请看到这里的人帮我打听一下,他应该还在逾方市。但好像打听了也没什么用,我也不会知道了。还有,我死之后,麻烦帮我祭奠逾方市前禁毒大队队长滕勇安警官。”“感谢你们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开始跟项目做研究了,学金融的同学不知道我的身份,教我投资,我跟着他们玩,还真的挣了点钱。请在我死后把我所有的存款都捐给逾方市孤儿院。”“我自愿捐赠我的遗体给我国有需要的医疗项目。”“萧过,事情过去了四年,我终于可以做到在这里平静地写到你。当年的事我早就放下了,我怎么忍心怪你,我希望你长命百岁。”“如果我不幸(或者有幸)作为烈火死去,请帮我找到萧过并把我的故事告诉他。希望他能为我骄傲。”“请为我骄傲。”“萧过,想对你说,我还喜欢你。”纸上的字潦草又简单,落款都是那一小团简笔画的火焰,燃烧正旺。从滕错笔尖流出的墨水印在纸上,他深知生命的短暂和易逝,期待黑暗散尽的破晓时分,也恐惧看不见那一天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