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先生的声音不高:“小错。”滕错把嘴唇稍微靠近手机收音的地方,说:“尘先生。”“你刚才说得很对,”尘先生说话的时候声调平稳,如同教学一样徐徐道来,“我等新技术和成品已经很久了,这些年警方的人力物力和资源都在稳步提升,我们也要与时俱进。我已经老了,而我的儿子们注定无法继承我的衣钵,甚至帮不上任何忙。但好在我的花园里人才并没有断代,你和蓝蝶从十七八岁就跟着我,都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我可以全身心地信任你们,但你们一定要努力。”滕错抬头看了一眼,蓝蝶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她的眼里闪着前所未有的光亮。她张得很凌厉,做事风格也是,但对尘先生百依百顺,那就是她认定的神。滕错在心里发出了呕吐的声音,和蓝蝶一起对尘先生说:“我明白。”“蓝蝶,生意上的事接下来要格外小心。”尘先生问:“下一单是海外来的?”蓝蝶说:“是。”尘先生问:“能联系上吗?”蓝蝶说:“能。”要进逾方市的货都是走海路,尘先生说:“让供货的先卖卖海鲜。”“明白,”蓝蝶回答,“我今天就会安排下去。”电话那边的风又吹了一会儿,滕错半闭着眼等待,隐约听到了沉重的水声,缓慢又平静。他听得出那是浪涛声,而尘先生的声音也连带着飘渺了起来,尘先生说:“范大塬见过蓝蝶,警方现在应该会掌握画像。既然是海外的货,小错帮忙接待一下吧。”尘先生下命令的时候没有人有资格问原因,但滕错知道这是还在测试自己。他想了想,说:“行啊。”“你不必插手交易,到码头接着人带着玩玩就可以了。”尘先生平缓地说。“玩啊,”滕错把额角抵在车窗玻璃上,说,“那我最擅长了。”“好,”尘先生的声音里带着和蔼的笑意,“蓝蝶会把具体的时间地点告诉你。还有我需要的东西,小错,你也要抓紧了。”滕错看着车外,在正午的阳光里眯起眼,说:“好的。”和尘先生挂断电话后,车里的气氛有点尴尬。就像尘先生刚才说的,蓝蝶和滕错都是十几岁就加入了花园的人,当初被带进来的人有很多,也只有他们两个人爬到了今天的位置,她私心并不愿意怀疑滕错。她干咳了一声,说:“我把供货商的照片发给你。”然而滕错还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靠着车窗冲她笑了一下,看起来并不在意。几秒钟滕错的手机响起来,他说:“谢了,酷姐。”他摸出手机,屏幕出现了一个人的照片,挺帅气的。他先吹了声口哨,又皱起了眉,仔细辨认了一下,说:“peter?”“没错,彼得·肖,外籍华人,”蓝蝶略带惊讶地看向他,“你认识?”“认识,上大学那会儿夜店里认识的。”滕错看着屏幕笑了,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好事,说:“那时候还是个就知道吃喝嫖赌的富二代呢,现在倒好,抽也没跑了,还卖上了,都能给花园供货了啊。”彼得·肖的确是滕错一个大学毕业的,在当年华裔圈子里玩得很开。蓝蝶不了解他们那会儿的事,又问了几句,最后说:“那挺巧的。”她把时间和地点发给滕错,彼得·肖下周五傍晚到,就在逾方市最大的渔民码头。“我会告诉彼得是你去接,”蓝蝶说,“就一晚上,你只管领着他玩。”滕错接收信息,问:“他住酒店?”“对,”蓝蝶点点头,“地址也在上面。到时候你把他送回去就可以,交易在周末,我的人会接手。”任何有关交易的信息滕错都不可能知道,这个节骨眼上,他也不能问,甚至不能表现出一点点的好奇。于是滕错收起手机,说:“走了。”司机已经打开了车门的锁,滕错跳下去,走的时候头也没回。初秋的路旁花色还很浓艳,他走得很快,垂下来的长发在风里微微飘荡。阳光在他眨动的睫毛间跳动,他的脸看起来像是面具一样精致。滕错把手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来,掌心里全是冷汗。萧过转动着指间的香烟,里面的烟丝露出来一些,如果凑近的话可以闻到尼古丁的味道。他把烟塞回烟盒,他身边病床上的范大塬死死地盯着他的手,额角还在冒着冷汗。“我、我真的没见过尘先生,”范大塬缓慢地转动着眼珠,看向决霆,说,“蓝蝶的样子我已经告诉你了,我要是你们抓住了她,我也能指认。”吕昊扬站在决霆身后快速地记着笔记,这些等会儿回局里都要给侧写师,以用来更新蓝蝶的图像和信息。决霆抱着手臂,问:“蓝蝶为什么那么想要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