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棋盘上的白子也在同这枚置於他手上的棋子呼应着,在那耀眼的白光中,陈松意於棋盘上看到的仿佛不再是道道横竖,而变成了中原大地,棋盘上的棋子也不再是死物,而变成了一个个人。
她在棋盘上看到了无数的人:有在西南之地,在雷电风雨中与西南之民交战的谢长卿,他手中长剑映出凛凛寒光,剑尖一抖,上面鲜红的血滴就甩飞了出去,落在地面的水洼中迅速扩散。
在漫过岸堤的江水中,连头上的斗笠都被吹跑、浑身湿透的纪东流,在上游突然增大的洪水前没有丝毫退让,身先士卒地带着衙差不断加高加固着堤坝。
而在原本只由人组成的防护决堤的队伍中,此刻又多出了数台高大的机关,在暴雨中沉默地搬运着装在袋中的石块土块,以比人力更快的速度垒高了河堤。
而在更深远的黑暗中,聚集来了更多的人。不管是青壮还是老弱妇孺,全都搬动着自己力所能及的土石,要以他们的力量来堵上这即将决堤的洪水。
在燃烧的山林中,在虫害泛滥的农田里,在书记官往来奔忙、一道道詔令不断发下的朝堂中,无数身上放着前所未有的强烈白光的人影映在陈松意的眼中。
皇宫中吐血昏迷的皇帝脸色灰白,双眼紧闭,被召进宫中的內阁大臣封锁了景帝昏迷的消息,在风雨中稳定着朝纲,日夜不停地处理着从各地上来的求援摺子,不断从京城各处调来物资,派出人去送往各地。
密詔进宫的护国寺住持在帝王的寢宫旁为他诵念着,太后的寢宫中、佛龕前,太后同样在为昏迷不醒的长子念经,祈祷他能平安醒来。
护国寺的院落中,高大的护国神木在骤起的狂风中枝叶摇动,在从地底渗出的污浊气息向上蔓延、侵蚀枝干时,树身上放出朦朦的清光,抵抗着这侵蚀龙脉的污浊气息。
书院之外,虽还未初试,却已经整装待发,准备前往各处,带着他们这些日子学习的天阁之术去各地支援的学生们已经乘上了马车,一辆接一辆的从书院外离开。
书院外的石碑上,在地动时產生的裂痕在这一刻仿佛又深了几分。
而被侵占的州府中,奋力抵抗那些乱民的守备军本来已经被压缩到了各个县衙府衙中,对外面这些看似都是流民乱民,实则却力气极大、还有着精制的兵器的私兵已经没有多少抵抗之力,只能够不断地缩小占据的位置,然而这时却有更多的人从各个方向冒了出来,执着不同的武器朝着这个方向聚集。
&ldo;完了。
看到这一幕的守备军心中浮现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原本外面这些人他们就已经对抗不了,再来这么多人加入,他们哪里还有胜利的可能?可是当看到这些穿着普通的衣裳,手上拿着的是家中的锄头、镰刀的普通百姓加入战局,看着他们朝这些侵占州府、杀死官员的乱兵砍去,虽然手在发抖,在害怕,但是没有一个人停下脚步,这些被压缩到了府衙、县衙中央的守备军全都反应过来。
有人咬牙道:&ldo;杀出去!
他们在这里躲什么?城中的百姓都已经不畏惧地出来帮他们对付这些人了,他们还在这里龟缩下去,算什么大齐厢军?
&ldo;杀!
&ldo;杀!
原本萎靡的士气被重新鼓舞了起来,被压缩到了极致的守备军再次爆发,仿佛在回应着外面这些百姓的勇敢驰援,朝着这些扰乱州府的暴徒砍杀了过去,哪怕他们的数量几倍於己,但先前他们的畏惧仿佛都消失了,就算是被刀劈砍在身上也不觉得疼。
一路将这些把他们包围在府衙之中的乱军再次倒退了出去。
风雨中,神木身上清光逐渐被污染,一改先前的反抗,长鯨吸水一般将这些污染龙脉的气体吸附到了自己的身上。
书院外的石碑也是如此,在地动的裂痕之上又再添了几道,从地脉中汲取着那些污染龙脉的气息,给风雨飘摇的大齐王朝以支撑。
少女盯在棋盘上的双眼几乎要被这无比强烈的白光刺激得想要流泪。整个大齐在这一刻无论上下,都是万眾一心、眾志成城地抵抗着来自另一方的压制。
棋盘上的光芒已经璀璨到极致,可即便是如此,棋盘上的黑子依然稳固如磐石,那些污浊的气体没有办法从已经蔓延开的地方驱逐。
主宰着另一端的刘洵仿佛无懈可击一样,即便是在双方纠缠抵抗到最激烈的时候,她也无法在棋盘上找到他的死门,就好像先前的一点漏洞都是棋盘的执掌者故意放出来的,为的就是这一刻让他们感到绝望。
而就在这个念头生出的同时,雪山之上的三人又再次被道人打飞了出去,这一次他们被击落之处比原来更远,就算是身体素质强如游天也差点站不起来。
而道人停留在原本的地方,甚至没有丝毫移动脚下的位置。他看着面前这三人,尤其是看着那戴着麒麟面具、身披黑袍的影子,脸上露出了明显的失望。
&ldo;就只有这点能耐吗?
他原本期待着这个被养在暗处的麒麟能够像林玄一样给他一点惊喜,可是现在他却感到了无比的失望。
难道是天阁培养了一个道术天才,然后培养了一个只会武力的护卫,打的就是在两人相爭的时候、留下这个影子在麒麟的身边保护他,而眼下来刺杀自己不过是容镜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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