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眼,点头。苏大人说:“你干活很卖力,要跟我走吗?”二狗子摇摇头,半晌才说道:“我,不走,这里能吃饱饭。”明明是十几岁的少年,可眼里却黑沉沉的,现在一双眼里都是执拗。那位苏大人便笑了:“你跟我走也能吃饱饭,能吃得更好。”二狗子愣了,他似乎在努力地思考着什么,最后说了一声“好”。二狗子就这样被带走了,被带走的还有十几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都是各城里来的流民或乞丐,经过这段时间在这里干活并且每顿饭都能吃的饱饱的,他们终于有了一丝这个年龄该有的精气神。送往校场他们像被送到这里来的时候一样,又坐上马车去往另一个未知的地方。总共两辆马车,一辆车上六七个少年挤在一起。在干活的庄子上时他们也是分好几拨人的,谁一起来的就好像谁更熟一些。现在车上的几个少年互不认识,所以马车内无比安静,只能听到阵阵马蹄声和马车在路上颠簸行驶的木架摩擦声。这段时间在庄子上的生活让他们变得没有那么拘谨和胆怯。“我叫徐三,你们都叫什么?”二狗子靠在马车角落里,听着马车内的几个少年开始慢慢交谈起来。他默默记住了这几个少年的名字,那个最开始说话的徐三是他们之中较为外向的一个;那个个子稍矮的叫张柱;那个缺了半个耳朵的叫刘河这几个少年似乎都是从其他地方过不下去后来到这附近的流民,因为大家都是这样低贱的身份,处于一种平等的地位反而让他们快速熟稔起来。“我家原本在南武城,南武城的王员外占了我家的地,我爹去争,他们就砍了我爹一条胳膊,还要杀我们灭口”徐三说。徐三说王员外有南武城官府里的大人护着,他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要是去报官的都没了声息,他们村里的土地都被王员外占了个七七八八,百姓都是靠土地吃饭的,没了土地就等于没了能活命的东西,徐三村里有人饿的全身浮肿,一摁一个坑徐三的经历让除了二狗子在外的几个少年一瞬间都瞪大了眼睛,他们都围在徐三旁边听着,一时间几人的距离缩小了。“我家是几年前遭了洪水,地都冲烂了”待徐三说完,坐在他旁边的张柱慢吞吞地说。那时候张柱还是个六七岁的孩子,本不该有太多记忆,那时的场景就这么无比深刻地刻在了他脑子里:房子被淹了,有人来不及跑被水冲走,有人被淹死之后浮在土黄的水面上,张柱他们靠着一根木头在水里泡了整整一天一夜,张柱的爹娘将他和妹妹托在木头上,可最后张柱的妹妹还是被淹死了。官府不但没有派人赈灾,还射杀了许多想靠近州城的饥肠辘辘的难民,城外的草被薅秃了,树也秃了,凡是能放在嘴里吃的都没了。涝灾之后就是疫病,州城内歌舞升平,州城外的乡间尸横遍野。马车载着这一群少年继续向前走着,各地信息不通,每个人说的事情其他人都不知道,他们都是走了几百天甚至几年才流落到大周北方的难民们。谁又比谁活得好呢?但是这就是这时候的常态,他们在之前的数年里都没时间为过去而悲伤痛苦,因为人命轻贱如他们,如很多像他们一样的人,都甚至不知道明天是否还活在世上。被官兵抓住时他们没哭,被押进车里的时候他们没哭,在庄子上吃第一顿饱饭的时候却哭了。不管那位苏大人要把他们带到哪里,不管让他们去做什么,他们都不会有半分怨言。马车慢慢停了,两辆马车上的人按照车夫说的话一个一个安静地下来。
二狗子他们被带着进入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那位苏大人又出现了,然后将这十几个少年带着向这个奇怪的地方走去。“这里是宿舍,是你们平时睡觉的地方,一会监管会给你们分配床位。”“这里是食堂,每日三餐按时供应。”“这里是训练场地,你们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和上课以外就要在监管的带领下进行训练。”“这里是教室,是你们上课的地方,会有人来教你们一些最基本的东西,认字是必须的,算数也是”苏大人带着他们一边向里走一边说着。而跟在他身后的十几个少年,已经震惊到已经忘记了眨眼,他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还在说话的苏大人,他们他们听到了什么?!苏大人在和他们说话吗?上课认字,他们只是贱民,也能学字?为什么?苏大人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们?看着他们这般反应,苏安的眼前却突然浮现出那日陛下与他商谈时的情形。当陛下说出监察司人选的选拔时必须要求认字的时候,苏安脱口而出的是比平民地位还低的流民也能认字吗?他永远记得陛下看向他的眼神,那眼神不知为何让当时的苏安有一种低下头的冲动。他也记得陛下说——总有一天,不止大周的上层人才能有老师教授识字,这天下所有的人都要去学认字。“当然,如果你们现在有人想回庄子继续干活,可以告诉我,我会令马夫送他回去。”苏安从回忆里抽身出来,他的目光如有实质地落在低垂着头的少年们的身上,“但是要留在这里,你们就要听从监管的话,以后的每一季都会对你们进行考核,没有通过者也会离开这里。”他们的头低着,他们的脊背似乎下意识微微弯着。但是没有人出声。苏安说完那句话之后只静静等着,不知道在等待着什么。不知过了多久,在人群最后面的一个少年抬起头来。苏安看过去,那双黑沉沉的眼睛让他记忆深刻,他记得此人没有真正的名字,只说自己叫二狗子。苏安继续等待着。渐渐地,更多人抬起了头,他们原本微微弯着的脊背随着这个动作直了些许。直到一刻钟后,所有人都抬起头来。苏安站在最前面看不出喜怒,他的声音淡淡响起:“这就是来到这里之后我想要教会你们的第一课,那就是——把头抬起来。”次日。“回陛下,十七个流民中选出的少年已经进入您设立的校场进行训练。”苏安向坐在主位上的人行礼。晏玄钰喝了一口茶,“辛苦了。”“臣并不觉得辛苦。”苏安直起身来。苏安所说的校场就是晏玄钰为这十几位流民少年设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