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白鱼坦荡回视:“您觉得我有必要拿个一戳即破的谎言欺骗您?您要是不相信,可以亲自去问公主。”
胡和宜的脸色迅速闪过一丝窘迫,验证赵白鱼心里那点微妙的猜想,他没法自由出入公主府,如无要事,或没有召见,他应该见不到昌平。
没人喜欢舔狗经常在眼前溜达,尤其骄傲自我的昌平公主,除非需要用到胡和宜。
昌平有元狩帝撑腰,比胡和宜更早到两江,势力早已扎根,不需要完全倚仗胡和宜,所以她在胡和宜面前仍然保持高高在上的嫡长公主的姿态。
最重要还是去年才撸下一个江东帅使,调任胡和宜补缺,昌平公主还不能完全相信他。
而且刚才听到他可能和昌平私下往来,胡和宜的反应是质疑,不是斩钉截铁地否认便可见一二。
赵白鱼言辞恳切:“赣西商帮近来势大嚣张,前一阵不问公主的意思就把纪兴邦拉下马,不是打公主的脸面?何况这些年的两江私盐走运被商帮吞掉一大半,那么大的利润,怎么也该换个人来吃了。打掉盐帮,把私盐走运这块拿到自己手里,大人您也得利不是?”
胡和宜若有所思,显然意动。
赵白鱼悠闲悠哉:“别说,我到两江才两个多月就发现油水最肥的衙门既不是帅司、也不是漕司,居然是发运司!您说发运司何德何能,不过是个管控漕运的衙门,凭什么各个富得流油?保卫两江安宁的是帅司,维持治安的是各州知府,辛辛苦苦收税、完成朝廷各项指标的是漕司,结果大头是发运司吃了,我们就跟在人家后面捡点碎末残渣。”
胡和宜深以为然,不过顾着颜面,没做回应。
赵白鱼挠挠耳朵,起身说道:“罢了,您要是怕得罪发运司和商帮,就当世侄我这趟来纯粹是拜访您,没别的意思——告辞了。”
言罢就大步朝厅口走去,心里倒数到十,终于听到胡和宜的回应:“等等!你能担保消息来源没错?”
赵白鱼转身,笑容真挚:“必然。”
江上清辉,波光粼粼,明月高悬,两艘五百料的官船停在码头边,身强力壮的工人齐整有素地搬运一个个土黄色的大麻袋,岸边则是盐帮会长方星文的副手。
一个工人搬运大麻袋经过副手身边,脚踝扭了一下,差点摔倒,副手怒斥:“都给我小心点!上船的时候注意着点,你就是把自己摔进水里,也得给我保证货还在水面上!”
“动作都快些!”
此时的洪州府某间花楼的包厢里,陈罗乌、方星文几人正宴请发运使水宏朗喝花酒,一边听歌女弹唱春花秋月的调子,一边谈笑风声。
夜色朦胧,官道泥土微微颤动,急促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忽然从地平线里冒出火光,一人一马当先,而后方跟着步伐整齐的官兵,于官道上飞奔而过。
洪州码头,货基本都快搬运上船,副手眼尖地瞥见远处一点火光,顿生不祥预感,立即大喊:“收锚!扬帆起航!别管其他货——”
工人立即拉扯笨重的船锚,水声哗啦啦响,船帆也在同一时间拉起,一道破空声却在此时划过耳际,银白色刀光擦肩而过,‘歘’一声正中落帆的船工心口,船帆霎时收起,而工人吓得松手,收了一半的船锚‘砰’地摔回江面。
官兵眨眼间包围码头,副手悄悄下船,跳到码头下边的阶梯,打算从河岸边的小道悄悄溜走。
刚行至半人高的芦苇丛旁边,横空出现一把刀挡住去路,吓得副手摔了个屁股墩。
副手和两名主事都被拉到赵白鱼和胡和宜面前,当中一个主事者双手被绑缚在身后,押跪于地,竭力抬头怒斥两人:“你们知道这是盐帮的船吗?你们上差是谁?哪个衙门的?”
与此同时,官兵将刀插1进麻袋里,白盐霎时留满地。
“是私盐!”
接连三四名官兵插破麻袋检查,无一例外反映都是私盐。
赵白鱼蹲在主事面前说:“本官剿的就是你们盐帮的船!有什么话、想找什么后盾,都到衙门里去说。来呀,都给我带回去!”
琵琶琴弦猛地弹断一根,惊醒沉醉于温柔乡里的众人,歌女连忙下跪。
平老板摔碎酒杯:“扫兴。”
方星文不小心拨落酒杯,顿生不祥预感。
陈罗乌刚要说话便听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从码头侥幸逃回来的工人猛地掀开帘子冲里头说道:“……被围剿了——赵白鱼带兵围剿码头,连人带船和两百万石私盐一并扣下,带回漕司!”
话音一落,又听外头一阵喧哗声,兵戈相击的声响尤为清晰,陈罗乌到窗口前推开窗户缝隙,瞥见楼下鱼贯而入的官兵,为首正是两年来不声不响的赵重锦。
赵重锦在楼下一挥手:“官府拿人,所有人不得妄动,配合官府办事。”他抓住老鸨:“盐帮会长方星文在何处?”
老鸨战战兢兢地指向陈罗乌等人所在的包厢,陈罗乌吓得缩回去,被点名的方星文脸色煞白地瘫坐在凳子上,发运司水宏朗表情阴沉,狠瞪两眼再次败事有余的方星文,赶紧钻进包厢里的小门,匆匆逃走。
水宏朗前脚刚走,后脚门被踹开,赵重锦一眼看到方星文,令人抓走他。
“你!”
平老板想阻拦,被陈罗乌拦下来。
待官兵退去,花楼继续做生意,陈罗乌和平老板两人不复刚才享乐的心情,沉默地坐了很久。>br>
直到有下人来报三爷的人在陈府里等着,二人才打起精神赶紧骑马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