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薇就把身份证给她看。
证件上的人神情严肃,黑发束成高马尾,瞳孔中闪现锐利的暗光,似乎能够直视人心底最隐秘的部分。
陶薇嚼着冰糖葫芦表层上的硬糖,无所谓笑笑:“拍证件当然要严肃点咯,不然会被拍照的姐姐轰出去的~”
宋葵暗想,如果陶薇今天是以证件照中的形象出现,她肯定紧张得说不出一句话。
看着照片,宋葵脑海中闪现出那位神情不耐的医生,她那两只搭在腿上的手紧紧攥在一起。
陶薇把装着糖葫芦的盘子往宋葵跟前推,冰糖葫芦有两样,一样是冰糖山楂,一样是冰糖草莓。
宋葵用签子戳起一颗冰糖草莓,再拿纸巾接着可能会撒落的糖渣,张开双唇,慢吞吞吃掉一颗。
陶薇全程笑眯眯地看着宋葵,宋葵被她看红了脸。
宋葵和方灿从别墅里出来时,太阳已经偏西。
上了车,方灿迫不及待问闺蜜:“怎么样?靠谱不?”
宋葵笑了几声,转眼看方灿:“你刚才,在干什么?”
方灿双眼放光:“打游戏!全是精品,女佣小姐姐陪玩,太爽了,我好久没这么放松过了!”
宋葵:“那就……先治疗着。”
方灿见宋葵眉宇间并无郁色,想着她今天跟陶薇应该聊得很开心,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第一天有治疗方案吗?”
宋葵:“有。”
方灿:“是什么?”
宋葵:“绕口令。”
方灿:“……”她大着胆子打趣,“念我听听?”
宋葵从包里拿出打印着绕口令的纸,缓缓念道:“八百标兵奔北坡。”
其实陶薇交给宋葵的任务并不仅仅是念绕口令,而是找个人,当着他的面念绕口令。
宋葵的问题不是口吃,而是太在意自己在他人心中的形象,放不开,生怕自己犯错。
陶薇站在阳台上目送车辆远去,女佣走进来,恭声问:“大小姐,室内的东西需要整理吗?”
陶薇眸光肃冷,淡声道:“收拾收拾,再按照学生心理咨询室的模样布置一番,颜色以粉色为主。”
“是,我这就去办。”
宋葵念绕口令念得很顺溜,而且是不用看下面就能背出来的那种。
方灿以为宋葵以前悄悄练过,怕戳中雷点,没有问。
宋葵暗暗纳闷,她排斥看医生,自然也排斥做训练,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些绕口令她念得那么顺。
嘴巴不自觉噘起来,眉毛皱着,密而长的眼睫微微颤动,脑中似乎腾起一片朦胧的影儿,但要细抓却怎么也抓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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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冰水里滚过的毛巾敷上季先左肩,冷汗顺着季先脖子淌落到地板,再形成暗沉的纹路。季先的面部表情却并未发生丝毫变化,只垂着眼淡漠地看着医师给他冷敷推拿,仿佛这条胳膊是别人的。
经纪人薛承礼在旁边看着很揪心,大半年来季先参与了大大小小的国际赛事,伤势愈发严重,年末还有重量级的银遇赛等着他,薛承礼恨哪!
恨时间过得太快,恨英雄也有迟暮的那刻。
等医师走出去,季先拿起外套穿上。
薛承礼反锁上门,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望向自顾自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的男人。
“季先,我觉得,银遇赛……你还是不要参加了。”薛承礼眉头紧皱,“我不想你变成残废。”
从十八岁到二十八岁,薛承礼看着季先一步步走上顶峰,季先在他眼中俨然已是他的孩子,没有哪个父亲愿意看到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孩子最终以潦倒收场。
季先:“这个问题我们之前讨论过。”
薛承礼:“还是为了她?”他上前一步,压低声音,“你已经得到她了,何必要继续赌命?你的资产足够她挥霍了,听话,不要再赌了。”
季先低声笑了一下:“不光是为了她。”季先觑薛承礼,“我也想看看,我究竟会不会成为残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