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收到一笔来自[华老板]的转账】单闲付款时,手机正好弹了个横幅出来。他面不改色地滑掉,继续付了钱,就拎着手里的水果和菜往外走。正值暑假,羊花市这边热得有点像蒸炉。单闲又是中午出来买东西的,几乎可以说是最热的这个时间段,空气都热得微微扭曲着,像是随时会进入异次元。单闲从超市里出来时,就被热得有点想缩回去,好在超市离家里不远,没几步路。就是回家的路上,单闲还遇上了在楼和楼间搭的棚子里,拿着蒲扇一边扇风,一边下棋的几位老爷爷。单闲没投去多的视线,只迈着轻快的步伐回了家。他进了楼道,也稍微阴凉了下来。单闲爬到四楼时,刚好遇上他家的租客也回来了。“何姐。”单闲仰头看向刚打开门的何竹:“你加完班了?”何竹扬眉:“好巧啊。”她一边挡着门示意单闲进来,一边回单闲:“是啊。”何竹打了个哈欠:“凌晨出了个警闹到现在都给我闹清醒不困了…你买什么好吃的了?”何竹是一位民警,去年过来的,单闲也是看着她从新人警察到现在算是半个熟手了。她去年过来羊花市这边就要租房子,因为手里没多少钱,看了一圈下来后,最后选择了他们家这边的老房子。单闲和妈妈一块儿住,这边不是小区,而是社区。算是比较老的居民楼了。本来一开始何竹听说和房东一块儿住,还有单闲这么个男大学生,是不太想租的。但后来因为了解到了单闲家庭困难,她也就还是租了下来。一年的时间相处后,说是租客,其实更像是单闲的姐姐、单若水的女儿一样了。——何竹都直接管单若水叫干妈了。单闲示意一下手里拎着的袋子,笑起来:“西瓜和牛肉。”何竹“哇”了声:“那今天有好吃的了。”她虚空撸袖子:“我来做饭,你问下干妈回来没。”单闲没有拒绝:“好。”何竹做饭比他好吃。单闲给单若水打完电话后,就到厨房跟正在处理牛肉的何竹说:“在路上了。”何竹:“好嘞。”她又压低了声音,问了单闲一句:“你那个兼职,今天下午还去吗?”单闲点点头:“嗯。”他轻声:“他妈妈已经把钱打给我了。”单闲接了个很特殊的兼职。他大学是美术纯艺类油画专业的,大学连着三年都选修了心理学和精神医学,因为他很感兴趣。但没想到的是,临近暑假时,在辅导员的介绍下,一份兼职递到了他面前。亲自来请他的女人和男人他都见过,在电视上、微博上、新闻上。国内数一数二的富豪,最大的房地产也是最大的互联网公司,“y&y”集团的两位老板。老实说听到这份兼职的内容时,单闲是想拒绝的。因为他们想让他去陪一个有精神疾病甚至是带有攻击性的男人说说话,给他做一下心理辅导,开导他。不求能治好,能让他好一点都行。如果只是精神疾病,单闲可能还不会拒绝。但……他们很明确地说了对方有攻击性,而且没有半点隐瞒,告诉了他他有多暴力。那么既然如此,单闲为何还是接了这份兼职?无非是因为……一天三千块。一天三千块…这可是一天三千块。单闲不能说缺钱,但他也没有钱。他只是个普通人,当然会为了这份薪资心动。尤其最开始他们说,他只要来一天,来看一看,试一试,都能给他三千块。这可是三千块。当时的单闲闭了下眼,脑子里面已经闪过了很多三千块能干什么。三千块钱,可以给妈妈买一台新手机,她那台手机卡得有时候付钱都经常卡住。如果多来两天,还能带妈妈去吃好吃的,给她买一台洗地机,上回他看见一个生活区up主用的手持式洗地机就特别好,还能自洗拖布,只需要倒一下污水……他真的很难不心动。单闲本来一开始是想着就试一下,拿一天的三千也好,但没想到这份兼职,他已经做了半个月了。这半个月里,他每天下午都会坐车到那边去陪他雇主的儿子说说话。他们家的生活也是因此富裕了一点。但单闲没敢跟单若水说自己在做这样的兼职,他怕单若水担心,他只跟单若水说自己的画被一家工作室看上了,每天下午要固定去那个工作室画画,每天有五百块钱。不敢说三千,要知道单若水一个月的工资也就四五千出头。不过即便是这样,单若水也还是十分担忧,问了他好多问题,确认了不是什么不好的地方,才放心让他去兼职。只是何竹知道单闲是去哪儿做兼职,做的又是什么工作。何竹:“你昨天感觉怎么样?”感觉怎么样吗?单闲洗了个手,再慢条斯理地把刀子洗了,准备把西瓜分一下:“还是和之前一样。”何竹手起刀落,把牛肉片成了片:“要不我帮你跟局里打听一下?我查了,你老板他们老家就是羊花市这边的,我问局里的老人,可能知道点什么。”单闲想了下,才摇头:“算了。”虽然他很好奇他到底遇上什么事了变成这样了,但是…他轻声:“人家不想多说,就没有必要追究,而且我知道的其实已经不少了。”他第一天试过后,就在考虑了一天后,答应了做这份兼职。老板人很好,根本挑不出半点不好来。日结不说,还是提前打款。他中途要是感到不舒服了,随时可以先走。单闲答应后,大概的资料和情况就送到了他手上。雇主的儿子叫游野,大他三岁。他有很多很奇怪的应激障碍,比如见不了光,比如害怕自我介绍,比如无法接受任何肢体接触,比如恐惧尖端到会应激……总而言之就是,单闲看完后,感觉他好像是个鸡蛋。很容易碎掉。和他记忆中的那个学长完全不一样了。但是他又有点疑惑。因为他和他第一次见面的那天,游野虽然声音在抖,可还是好好地做完了自我介绍,跟他说了他的名字是哪两个字。而且这么些天相处下来,单闲又觉得游野也没有他父母给的资料上看上去那么易碎。就…除了有些时候确实能够直观地看到他是有点精神问题外,大多时候他都很像是个正常的人。单若水到家时,何竹已经把菜炒好了。她端菜上桌,单闲简单收拾了一下灶台。听见开门声,何竹立马就道:“妈!快洗手吃饭!今天有红烧牛肉!”单若水既高兴,又有点心疼地剜了单闲一眼:“你这孩子,怎么有了钱就这样花的?”何竹帮腔:“妈,单闲还在长身体嘛,他自己赚的钱,也不是拿去赌丨毒丨嫖,就让他花一花,开心开心。”话是这样说的,等坐下来吃饭后,何竹就帮着单闲给单若水夹菜,哄着单若水把半碟牛肉吃了。单闲吃饭速度比较快,他吃完后,就先去房间里继续做暑假作业了。等到何竹吃过饭后,就把单闲留在外面的西瓜端出来:“妈,单闲给你切的西瓜,还没进冰箱,我放餐桌上了,你记得吃啊。”她打着哈欠:“吃饱喝足了,我先睡会儿,昨天一宿没睡。”单若水催她:“你快去睡,我记得的。”她好笑道:“也不知道我们哪个是妈妈,哪个是爸爸,待会儿单闲还得提醒我一遍。”何竹嘿嘿一笑,进了自己的房间。等到下午一点多的时候,单闲就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去别墅那边找游野了。他出门时,单若水正端着盆子在慢慢吃西瓜。见到他出来,就小声问:“去兼职呀?”单闲嗯了声:“今天晚上我吃完晚饭回来。”他昨天答应了游野,陪他吃一顿晚饭。单若水说好,又喊住单闲:“来下。”单闲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怎么了?”“…你姐啊,她这个月还给我打了房租,你到底有没有跟她说一下啊?”单闲稍顿,有点无奈:“妈,我也说不过她呀。”单若水很早就说不收何竹房租了,让她当自己家住,但何竹还是每个月都会给单若水打房租。单闲也跟何竹说过,何竹一句“怎么?我没爹没妈的,好不容易有个妈了,想孝敬一下老人都不给啊”就直接给他堵了回来。而且他也想给单若水打钱了,还想现在就买那些东西…但不行,他还得再等等。单闲想好借口了,就是还得麻烦老板他们配合一下。单若水叹了口气。单闲有点怕她念叨,忙说:“我要来不及了,迟到就不好了。”他挥手:“妈我先走了啊。”单若水也没法再说什么了。单闲到小区时,刷了门禁卡就直接进去了。这个小区,他寒假做兼职送外卖时来过,典型的富人小区,别墅之间和别墅之间都离得很远,所以车子都是在地面上走。不过也有人行道,是供住在里面的人散步用的。游野一个人住在这边,据说是因为他不能接受和人同住,但居民楼要是碰上他犯病,又会吵到上下邻居。别墅院子的大门一直是开着的,庭院也没有做什么特殊的打理,全部铺了青石砖,没有绿植。单闲慢慢走进去,站定在看上去就很高档的门前,按下了标着铃铛的按钮。他按下门铃的一瞬间,门就应声而开,好像他按的是电子锁一般。更别说门只是开了个锁,没有人从里面拉开门。明明是大白天,这一道缝却将里头如深渊般的黑暗透出来。尤其门外的檐下特意做了扩建,他站在廊下,都有几分昏暗。单闲第一次来的时候,是有点提心吊胆的,害怕也是真的。但多了几次后,他就不害怕了。因为他知道门是游野给他开的,也知道游野总是会守在门口等他来。——不过单闲一直装不知道。单闲推开门,空气清洗剂的味道率先袭来,还有一道人影也出现在了黑暗中,随着门慢慢打开,被廊下滤过几道的光线照进去,里面的身影也逐渐清晰。单闲最先只能看见轮廓,但光是轮廓,他就看得出是一个很高大的男人,和他想象的瘦骨嶙峋的精神病患者有点不太一样。等他走到了玄关的一半时,单闲也彻底看清了他的模样。没有蓬头垢面或者外露的疯癫精神状态,一个看上去很正常的男人。是游野。他那张脸,和他父母都很像,长得特别好,是那种让人看一眼就不自觉屏住呼吸,免得惊叹出声冒犯到他的相貌。而且他高,虽然穿着长袖,也还是隐约能够窥见藏在衣物底下的结实身躯。单闲至今记得第一次见他,游野也是这副模样,当时让单闲愣了好一会儿。因为他印象中的精神病人,要么瘦,要么胖,或者身材一般。像游野这种还有锻炼,甚至锻炼得很好的,他真的第一次见。毕竟教科书里说过,锻炼是可以缓解抑郁的。游野很明显也有抑郁这一类的情绪。单闲背着手把门合上,就听游野缓慢地喊了他一声:“阿闲。”门关上的刹那,他的神态表情都掩在了昏暗中,屋内开得有点过低的中央空调也散发着让人忍不住想搓手臂的冷风。游野的嗓音沙哑,说话的语调也有点说不出来的诡异,很像是怪物在学人语:“你今天,比昨天迟了三十二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