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低笑一声,墨色的双眸多了些明亮的神采,他抬起头无声地看向林舟。青年并没有开口,眼神却带着林舟所熟悉的温和,尽管那只是对方习惯性的温和。
少年蹲下身,捡起黑色的笔记本,却没有顺势站起来,而是珍重地拍了拍它身上的灰尘,再放在裴歌的膝盖上。
裴歌神情微凝,他迟疑地望着林舟,似乎在斟酌唇舌间的话,最终在他的喉头滚了一圈,却什么也没说。
“先生最初接近我,只是因为先生觉得我的信息素是独一无二的,”林舟起身,小心翼翼地坐在青年的身旁,垂在一侧的手搭在裴歌的手背上,“那么我也希望,这股先生所喜欢的香气,能让先生的心情有所缓解。”
裴歌闻言却忍俊不禁,他轻叹一声,重新调整了情绪,翻到笔记的最后一页,从中抽出了一张相片。
林舟看着被交到自己手中的相片,上面正在微笑着的一男一女靠得极近,看上去关系亲密无间。
林舟翻到相片的后面,蓝色的圆珠笔写了一个简短的香水思路,结尾的名字却不是裴歌,而是‘裴清筠’这种明显是某个女子的名字。
笔迹刚劲有力,也许就出自先生那素未谋面的父亲笔下。
“……吾爱裴清筠。”林舟轻轻念出了相片上的最后一句话。
即使裴歌不说话,林舟也明白这个身穿深绿色旗袍的女人到底是谁,而搂着她的那位男子又是谁。
“我母亲从确诊胃癌到离世,只有一年。在这短短一年中,我也从未见过男人,只在相片上看到过他的模样。”
“母亲病卧床榻时将我唤来,希望我寻到那个男人,将相片后面的思路调成香水,赠予男人。”
裴歌眼底微冷,如果不是这张相片是母亲留下的遗物,他大概会直接拿黑色油漆笔涂掉男人的脸,免得看着生气。
裴歌顿了顿,拉开茶几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瓶装满透明液体的玻璃瓶,“这就是最后调配出的‘无人之地’,是我基于男人最初的思路和幻想的香调,完成了最终的调配。这瓶香水早在半年前我就完成了,我也知道那个男人就在丽江,但是我……不想去见他。”
“我不想见到男人,也不敢见到他,”裴歌垂下眼,“我怕我的母亲遇人不淑,我怕那些本应该随着岁月销声匿迹的真相,重现在我的眼前。”
“可这对于先生的母亲而言,或许这就是一场最后的告别。”
林舟把相片放回笔记中仔细夹起来,将茶几上的香水瓶握在手心中,无声望着香水瓶上裴歌亲手写下的‘NoMan’sLand’标签,“海誓山盟、永恒承诺,哪怕在以后也许会支离破碎,但在某个时间段它是最真诚的存在。它是真实存在过的,在那个阶段,他们是相爱的。”
“尽管未必是一个好的结局?”裴歌反问。
林舟沉默了一会,看着裴歌,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如果没有开始,又要如何判断它的结局究竟是好,还是坏?”
裴歌垂眼,盯着相片上男人的笑脸,有点后悔当初一时心软,没用黑色油漆笔涂黑男人的脸。
“也许先生的母亲,并不是想得到什么结局。如果先生认为这件事应该去做,我们就去画上最后的句号。但无论怎样,我都会陪着先生的。”
裴歌把相片反扣在茶几上,侧头看向林舟,眼底的笑意轻柔地仿佛棉花一样柔软,却又有着春天般的暖意。
如果说之前只是礼节上的善意,习惯性的温和,在这场谈话后的裴歌先生似乎比起曾经那些习惯的温柔,更多了一些真实的笑意。
“陪着我么?”裴歌笑了笑,又有些漫不经心,似乎仅仅只是好奇:“这是在向我告白么?”
“不是的,”林舟郑重地摇了摇头,否认了青年的话,“这不是告白,而是我的承诺。这只是我想做的事情,我想陪着先生,仅此而已。”
林舟把香水还给裴歌,“先生也可以把它看作我的承诺,但我必须要说,人与人是不同的,有些人将承诺视如千金,就一定会有人将它贬入尘埃。”
林舟轻笑,注视着裴歌,慢慢地说:
“而我不仅是前者,且一向痛恨后者。”?
第7章信息素腺体缺陷
裴歌拉开遮光板,无声注视着机舱外一望无际的漆黑,头顶的阅读灯微亮,照暖了他手上的读物。
林舟靠在他的肩膀上,少年戴着耳塞裹着毯子,整个人缩在座位里,呼吸声平稳而悠长,怀里还抱着裴歌还没来及塞进旅行箱的粉色卡比。
一周前他们约定旅行,原本想要带着猫狗自驾游的想法,在找了十几家民宿后都被拒绝宠物入内后,最终无奈罢休,转而定了两张机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