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厢眼泪召之即来的本领,即便是在云定权面前,也有几分效用,幽黑明亮的眼睛含着点点泪光就仿佛一滩可以融化寒冰的春水。可惜,陆源就像是一块千年不化的臭石头,对她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表情视而不见,依旧是冷漠的一句:“我不认识你,下车吧。”云翡气得心里噗地喷了一口老血,生平从未碰过这样的钉子,生平也从未遇见如此倨傲的人。她在荆州那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州牧小姐,谁人敢对她说个不字,就算在尉东霆面前,她也从未被这样漠然冷傲地对待过。于是,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铮铮傲骨,被陆源气得锋芒毕露,她一咬牙便要下车。正这时,突然从对面的路上传来哒哒的马蹄声,一队人马疾驰而来。云翡一看见禁军的衣装,顿时心里一惊,再看那为首一人快马加鞭,风驰电掣地策马直奔过来。即便隔着较远的距离,那英挺的身姿她也再是熟悉不过,竟然是尉东霆!她心里怦然一声狂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马车帘帷扯了下来,又缩回到马车中。陆源本以为她要下车,谁知她突然又不下去,还将帘帷扯下来,顿时不悦地蹙眉:“你要作甚,还不快走。”云翡回头对他嫣然一笑,“对不起,方才我脚扭了一下。”说话间,突然寒光一闪,她手中不知何时握了一把匕首,架在了他的颈间。陆源呆住了。云翡笑容一敛,沉声道:“不许出声,让马车快走。”陆源气得快要昏厥,做梦都想不到,这少女竟然手持利刃,而且胆敢在八名护从的面前就这样明目张胆的将自己挟持了。果然是好人做不得,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真是太对了。外头的八名侍卫,包括楼四安,谁都不知道这短短一刹间,马车里竟然会发生这样一幕颠倒乾坤的事情。楼四安看见帘帷突然被放下,只是觉得有点奇怪,正欲问上一句,就听见车内陆源道:“出城吧。”陆源的声音和平素毫无异样,楼四安不疑有他,更不会想到那纤弱可怜,被人追杀的美丽少女,温家酒坊的大小姐,此刻正将一枚匕首放在陆公子的颈下。他甚至还心中暗笑,少主是不是看温小姐美丽无双,动了旖旎心思,所以拉下帘帷,和她在马车里,聊一些话语,不欲让他们这些人听见。云翡因为算计好了今天要被宋惊雨“劫走”。所以临出门时,为了不让尉东霆生疑,根本没有拿包袱,将银票和面具装在怀里,为了以防万一,还带了一柄匕首,没想到,关键时刻竟然派上了大用场。陆源从一开始的惊愕气愤中镇定下来,若是穷凶极恶的匪徒,陆源或许还会害怕,但这个美丽纤弱的少女,即便是手中拿着匕首,也很难让他生出惧意,但他又不敢去赌,万一惹恼她,在他脖子下使劲一划,不死也要遭罪。他不想无谓地流血,也很怕疼。算了,她不过就是想要出城通关,带着她又何妨。若不是一开始她就骗了他,他也不会对她生有恶感,赶她下车。他定了定心神,看向云翡。她仿佛很紧张,侧耳聆听着外面的动静,亮若曙星的眼睛,含着一股莫名的霸气,拿着匕首的样子像一只竖起汗毛的小兽,仿佛随时要跳起来咬人。疾风暴雨般的马蹄声从马车旁一掠而过,尉东霆带着禁军渐渐远去,云翡悄然松了口气。他肯定是去陆羽茶舍。云翡知道,一旦得知她被秦王的人劫走,他很快会在各个关卡仔细查巡,所以,自己必须和陆源在一起,才有可能顺利离开,而且是尽快。她附在陆源耳边催道:“让马车快走。”一股清幽的香气从她的樱唇中飘了过来,仿佛春日的一抹微风,含着不知名的花香。陆源从未和年轻的女子这样挨近过,心里异样的别扭。“楼四安,马车走快些。”马车外的人丝毫没有觉出异样,八名侍从跟在马车左右,踏踏的马蹄声,整齐而有力。云翡暗暗松了口气。再看陆源,安安静静一副乖乖听话绝不反抗的样子,和方才那眼睛长到头顶上,傲气无礼的样子,完全是两个人。陆公子你不也有能屈能伸的时候么?她又好笑又解气,忍不住莞尔一笑。这一笑,胜过春花乍放的明艳妩媚,随着她唇角的弯起,马车里仿佛骤然亮了一下。陆源眨了一下眼睛,觉得自己一定是被气昏了头,竟然出现了幻觉。马车径直朝着城外而去,虽然尉东霆已经带人过去,云翡不敢大意,将匕首紧紧地贴在陆源的颈下,丝毫不敢松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