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出了徐宅,便沿着村道往西走,又往北边拐了几户人家,走到尽头就能看见一大一小两个院子紧挨在一起,就隔着一道院墙。
那座大些的院子门也朽坏了,有半扇耷拉在一侧,他们稍走近些就能看见里头长得齐腰深的荒草。
林里正敲了敲小院的门,回应他的却是一声犬吠。
“殷婆上了年纪又一个人住,养了条狗。”林里正向他们俩解释。
来开门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她脸上的皱纹很深,颧骨高耸,嘴巴瘪成一条缝。她眯着那双浑浊的眼睛打量来人,枯瘦的手扶在门框上,腿边探出来一个支棱着耳朵的大黄狗。
林里正怕殷婆婆认不清人,先开了口,“殷婆,我是村上的里正林忠。你春上不是托我给你找人卖房子嘛,这两口子正要找个住处呢,我带他们先去隔壁看看?”
“好,你带他们去看看,先等等……给你找把镰刀好打草。”殷婆婆的嗓音粗粝得像一把沙子碾过众人的耳膜,看来之前林里正说的,所言非虚。
殷婆婆弯腰在墙角里摸出一把镰刀递给林里正,又走出院子跟着他们往隔壁去。大黄狗一阵风似的蹿了出来跑到他们一行人前面,摇着尾巴警惕的低吠了几声。
“大黄……”殷婆婆一喊,那大黄狗就机灵的往后一望,跑回去缠在她的裤腿边。
徐泽见了也是眼馋得不行,低头兴奋地对陶枝说:“赶明儿我们也养一条狗!养两条!”
“还是先想想怎么养活自己吧。”陶枝先一步跨进了院子。
前院的荒草被林里正三下五除二清出来了一条通道,院内的格局和他们村子里最常见的样式一样。右手边的窝棚,左边是灶房,灶房和主屋中间有一条巷子是通往后院的。
主屋的门是好的,推了门进去堂屋两侧都有卧房,东边卧房窗户破了一个大洞。西边卧房的情况更糟些,屋顶上少了几片瓦,许是因为前几日连夜下雨的缘故,屋内也是一片狼藉,床榻上的木头被泡得发黑,烂在地上,还有些碎瓦树枝和一层淤泥,也是没处下脚。
后院一般搭猪棚茅厕用,没什么可看的,于是一行人看完了两边卧房和灶房就退了出来。
乡下极少有人买房子住的,山上石头和木材多的是,又不需要花银子,怎么算都是请人帮忙盖房更划算些,只要不碰上农忙个把月就能盖出一间新房来。
“原先说是十两银子,我看东边窗户要补,西边的屋顶要修,还有那床榻都烂了睡不得人。这修修补补起来也不是个小数目,不如再饶上二两银子,就定个八两如何?”
殷婆婆本来也对卖出去也没抱多大的希望,林里正提出要让她便宜点,她也没说二话就同意了。
能省下来些银子陶枝自然也高兴,只是这院子比徐泽那院子收拾起来还费劲些,更何况这边离小溪和清溪河都远,平时吃水也麻烦,如此想起来就实在高兴不起来了。
徐泽答应得爽快,“那便八两,一手交钱一手交房契。”
林里正把手一摊,无奈道:“徐二郎,咱们乡里面还真没房契这一说,只算地契,就这块地上你要是想把屋子推了重盖也是没人管的。这地契的文书还没往上头递呢,要等县衙里盖了章才作数,你要是不放心,我回头写个草契来你们把手印一按,你看行不行?”
“听林里正的,我把银子付了先搬进去,您得闲的时候再喊我去按手印。”说完徐泽就把他大哥给的钱袋掏了出来,取了八两银子。
林里正依旧清点完,才转交给那个瘦骨嶙峋的老妇人,“殷婆,您收好了,这是八两银子。”
“好,好……”殷婆婆颤着手接过,把银子小心地装进怀里。
这边的事儿办妥当,林里正就告辞了。
陶枝和徐泽找殷婆婆借了镰刀和柴刀,预备先把院子里的荒草杂树清理一下,不然等会搬了东西过来都没地方搁。
陶枝埋头割草,徐泽拿着柴刀把那些墙根边上生出的小桑树苗一一砍断。因为原先住的是母子俩,这隔墙建得并不算高,徐泽站直刚好露出一个头,能看得清对面的灶门口趴着一条大黄狗。
大黄狗也注意到了他,当即立起了脑袋,支起了上半身,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对面的院墙上冒出来的人头。大黄狗向他呲牙,又汪汪叫了两声试图喝退他。
徐泽抿嘴一乐,蹲下去继续砍树,“这土狗当真机灵,我往隔壁院里一看他就支棱起来了,还赶我走呢。”
陶枝撇了撇嘴,她还真没见过被狗撵还这么得意的人。
她割完这边的草,正准备换个地方,一抬头看到墙上盘着一截细细长长的白色,无意识的就尖叫了出来,“啊!有蛇!”
徐泽一听反应得也快,跑过去一看,哪里有蛇,墙头上原是一段干枯发白的蛇皮。
“没事儿,你别害怕,就是一截蛇皮嘛,你叫成那样我还以为你被蛇咬了呢。”他用柴刀把蛇皮从墙头上挑了下来,又丢了出去。
陶枝有些心有余悸,嘟囔道:“院子还会不会有蛇啊?”
徐泽好笑的瞅了她一眼,又啧了一声道:“还真不好说,这后头野塘又多,离山脚下又近……”
陶枝把地上的草搂起来往外搬,走过去的时候还白了他一眼,“你就不能说点好的?”
徐泽提着砍下来的树枝追上去,脸上笑嘻嘻的,“那我回头沿着院墙洒点驱蛇的药粉。”
两人把前院的草清理干净,又沿着灶房边的巷子去后院看看。这才知,后院居然打了一口井,井口用石板盖着,井边还长着一棵柿子树,结了一树青溜溜的果子。
巷子和后院地上都铺了石板,因此没长什么草,石头缝里长得高一些的他们就顺手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