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准备吹头发,余迢把缠乱的电线恢复原状,张开的手臂让背后那个人有机可乘地环住了他的腰,余迢身子一麻。路款冬下巴垫在颈窝,他的发质和他性格一样,硬戳戳的,扎在余迢脸侧,惹得他缩了下脖子:“怎么了?”“有点烦。”路款冬说。余迢放下吹风机,转过身来:“那我可以问是什么事吗?”“不可以。”“好的。”有点神经。余迢心想。路款冬轻轻掀开眼,目光凝聚在余迢脸上,从嘴唇到鼻子,再往上——路款冬两头的眉头倏地夹低,眼睛眯起来,晦暗不明的光线被压在眼底,好似在酝酿一场惊涛骇浪的风暴。路款冬松开他的腰,语气冷漠。某种情绪绕上他的浓眉,绕上他的鼻骨,最后冰冷冷地从口中说出刺人的话,“今天去医院到底干什么了?”他说出的话像打着圈的冰水,落入余迢那片心湖,泛起动荡的涟漪,余迢被他这语气吓到了,退后坐到椅子上,怯声怯气:“体、体检。”路款冬步步逼近,捏住他的下巴,瞳眸里的光显得十分森寒,像某个山洞里蓄势待发的野兽,语气也骇人,“眉心这颗痣呢?”“点掉了”“谁让你点掉这颗痣了?”余迢来不及解释,领口被路款冬强硬拽起,随后几根手指攥入余迢发间,路款冬力气很大,紧紧抓住他未吹干的发梢,迫使余迢踉跄般的跟着路款冬的脚步。余迢头皮被拽得生疼,忍不住溢出眼泪——高中那些人也是这样无礼、自私,只顾自己玩弄开心,在刀锋面前实力悬殊,他就像即将被斫下的脆弱的竹子。这种根本无法反抗的场景让余迢犯起应激症,身体止不住抖起来,他张口恳求路款冬能放开他。砰、咚、欻——各种混杂起来的碰撞声,余迢被路款冬丢在沐浴间,背上传来钝痛,直逼脑髓神经,眩晕感措手不及席卷他的大脑,身边架子上的洗漱用品被他这一震统统散落在地。一沓纸鞭子似的向他抽来,脸被剐出如线一般的血迹,没等余迢缓过来,路款冬那张满是压迫感的脸凑近:“你仔细看看,婚约期间必须保持和婚前完整的样貌,你现在这张脸属于我,我不让你动你就不能擅作主张去改变。”“是医生、医生建议我点掉的路款冬,你把灯开起来好不好?我求求你了好黑”“你是和医生结婚还是和我结婚?”没等到光明,等来了更加刺骨的冰水,花洒从头淋下,漫湿了余迢的眼,路款冬的声音一并从头顶传来:“我说过我讨厌看到别人哭,要是停不下来就一直淋着。”鼻腔、喉咙都被冷水呛入,咳嗽不止,他觉得自己在高中那间作废的体育室里,空气里弥漫着橡胶篮球、尘土、许久没人来清理的霉味,余迢胳膊挡在眼前,开始意识不清:“不要打我,别打我”如果没有花洒,路款冬应该能看见余迢脸侧的冷汗已经浸湿了耳鬓的发。他没想打余迢,只是很生气,余迢今天正好撞在枪口上了。可是余迢有什么错呢?他只知道自己吃完蛋挞,回家洗了个澡,路款冬就开始发火。他第一次这么生气。“余迢,你要是再不听话,做一些我不喜欢的事,”路款冬缓缓蹲下来,盯着他被洇湿的睫毛,“现在就把我打给你的钱全部还我,然后我们解除婚约。”[“你别怕,我马上就踹门。”][“不怕了,我把这里照亮,全是光了”]余迢眼前慢慢出现另一个人的脸,和路款冬的极为相似。不,完全不像,余迢马上纠正,那个人总是眉眼带笑,对余迢伸出手,然后把他拉到通透的阳光下。然后这幻想被路款冬浇灭。现在没有阳光,只有把他淋得逐渐清醒的冰水。路款冬永远裹挟着如寒风的冷戾与傲慢。“你不是他”余迢小声呜咽着,嘴唇发着抖,虚弱地说,“不是他。”路款冬不会安抚地把他抱在怀里,不会对他笑言常开。路款冬自然没心情听余迢在说什么:“自己待在这好好想想。我和你结婚除了利益就是利益,履行好合同上的内容。”脚步声越来越远,他听到路款冬在喊人,下达命令:“让余迢待在房间里,没有我的允许哪都不能去。”
“是。”门没关,佣人们的不屑、讽笑、嘲弄尽数传入耳底——“从他进门我就觉得要出事,居然把痣点掉了。”“要不是这颗痣和韩家那位很像,哪轮得到他和少爷结婚啊?”“我听说宴会上韩落带了位alpha呢,所以少爷才这么不高兴。”“早说了少爷对他没什么感情,你们还要对他这么恭敬,离婚是迟早的事。”韩落。原来是韩落啊。找到了,余迢心想。眼泪不断从眼角滑落,只有冷冰冰的流水知道他在哭。他该泾渭分明的。结婚后路款冬偶尔对他的纵容不过是一场众所周知的假象。因为不爱,所以让余迢不逾矩。但又因为他想让韩落来关心自己,所以允许余迢来陪伴他度过易感期。原来路款冬也会幼稚地去自欺欺人。他们之间短暂的平静被打破,是路款冬也是余迢亲手剥夺的。余迢对自己说——没关系,不用再愧疚了。他和路款冬不过半斤八两。谁还不是爱而不得。妄想从这世间找出两片一模一样的雪花。【作者有话说】余迢的眉心痣是锦上添花,他长得很好看的。只是有点不自信。查了下面部痣大多都是良性的,这里只是为剧情服务哈。我对你做什么梦不感兴趣08身体一轻,好像被什么接着了,悬在半空。余迢半清醒地睁开眼,模糊看见面前那人浓眉紧皱,透出让人心畏的压力,只是看着就觉得冷如冰霜,喊着,“余迢,醒一醒。”路款冬将他揽在怀里,另一只手还夹着一根烟,猩红火光已经快要燃至烟蒂,地上有一处落了不少烟灰,管家站在一旁,问:“需不需要叫医生?”“先拿个干毛巾过来。”路款冬把从一进门就没怎么抽的烟递给管家。“是。”片刻,额头渗出的冷汗被擦去,余迢还没分清是现实还是梦境,眼前的人氤氲在水汽里,他被这样的温柔与耐心一步步拉入旋涡,由着意识喊出了那个日思夜想的名字。只是嗓音干哑,念出的声音及其微弱,路款冬是听不见的,他只能听见余迢的后半句——“我好想你”路款冬擦汗的动作一顿,好像这四个字无形化作有形,变成了某个固定架,紧锢着他的胳膊不让人动一样。眼睫沾湿的泪水被擦干,那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