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章氏大吃一惊,“民妇没有!”凤随打量她几眼,又让人唤了槐婆婆的上来。槐婆婆看上去反倒比黎章氏镇定一些,上堂之后规规矩矩地行礼。凤随低下头,修长的手指翻了翻面前的几份文书。堂上寂静,纸张被翻动的声音好似被放大,带着令人不安的味道。“这么巧,”凤随放下手中文书,抬起头望向堂下,眼中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深意,“二十年前,你的丈夫也是死于溺水。”槐婆婆猝然抬头,眼中神色与其说是慌乱,不如说是震骇。当年槐婆婆很快镇定下来,“回大人,那死鬼确是酒醉之后,掉进池塘里淹死了。”“是吗?”凤随的语气十分平静,“当真只是酒醉溺水?”槐婆婆身体微微发抖。司空看着她,心中颇有些不可思议之感。对她,也对凤随,他没想到凤随去查一个人,竟然能查到二十年前去——这效率,简直能把蔡大人甩出十条街了。至少黎家的邻居,就没有谁提过槐婆婆还曾经嫁过人。司空还以为这老婆子是一直跟在黎章氏身边伺候的。“传王老二。”凤随俯视着跪在堂上的槐婆婆,十分平静的问道:“李钱氏,你是否听过一句话,叫做害人终害己?”槐婆婆目光有些闪躲。但她跪在那里,后背挺得笔直,嘴唇也紧紧抿着。整个人的姿势于无形中流露出一种极为强硬的姿态。凤随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等着衙役领着人证上堂。司空算起来已在衙门里打过两年小工了,也见识过犯了事的罪犯、胆大包天的恶人,他看得出槐婆婆这会儿还对自己的处境抱有希望。除非证据确凿,否则她什么都不会承认的。王老二很快被带了上来。他是一个有些虚胖的中年人,头发有些蓬乱,身上的衣衫也带着血迹,明显是一副受过刑的样子。他瑟缩地跪下,不等有人催他,就噼里啪啦地开始招供了,“大人,就是这个老婆子跑来店里找小的,让小的找个机会跟东家说一说东家娘子的闲话……小的在黎家铺子里做了十多年了,铺子里的伙计也都知道她是黎大娘身边的人,哪里想得到她会瞎说,还以为她是真心为东家着急……”凤随打断了他,“你只说你后来看到了什么。”“这婆子说了一通东家娘子的闲话,”王老二的胖脸上露出委屈又嫌弃的神色,“小的一琢磨,到底有些不放心,就追上去想问个清楚,结果就看见……”他停了下来,斜着眼去看跪在一旁的槐婆婆。槐婆婆却猛然抬头,一双眼睛冒出凶光,“你跟踪我?!”被她这样喝问,王老二的胆气反而被激发,嗓音都跟着拔高了,“这种事,问都不问就胡说,你当我是长嘴的八哥?!”凤随敲了敲桌面,“你追上去,看到了什么?”王老二转头望向凤随,表情立刻就变了,好像受了委屈的孩子总算找到了自己的亲爹似的,“大人!小的那天追到了市集上,就见这老婆子正跟个老汉拉拉扯扯!小的绕到他们后面,就听这老婆子说让他再等等,不许去甜水井胡同找她,还说要不然就鱼死网破什么的。”他没有回头去看槐婆婆,不知道她正死死瞪着他,要不是周围还有衙役,她怕是要冲过去掐死他了。凤随点点头,“你以前可曾见过这个老汉?”王老二连忙摇头,“没见过,没见过。这老汉衣衫褴褛,一张鸡皮老脸,看着就凶得很。小的觉得这老汉鬼祟,就打发身边的小伙计跟着去看看,看他到底住在哪里。小的起初还以为他是这老婆子的什么亲戚,上门打秋风,这才遭了嫌弃。”旁边的槐婆婆听他说还派了小伙计去跟踪那个老汉,气得直喘粗气,手都抖起来了。黎章氏就跪在槐婆婆的身旁,大概是意识到槐婆婆背着她做了很多古怪的事,神色也有些恐慌起来。凤随的语气依然四平八稳,“那你可打听到了?”“打听到了,”王老二急着戴罪立功,简直不等着长官发问,就迫不及待的要交代了,“这老汉就住在南城门外面的土地庙里,来了大约有小半个月,刚来的时候,还跟庙里的乞丐头子打了两架,后来人家看他一把老骨头,就睁一眼闭一眼的让他住下来了……他自称姓乔,庙里的乞儿都称他乔老汉。”黎章氏听到这人姓乔,有些惊讶的看着槐婆婆,“姓乔?莫不是你说过的……家里逼你再嫁你不肯答应的那个……”她话未说完,就见槐婆婆猛地转过头,一脸凶光地冲她吼了一声,“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