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他骑马?谢长生眼睛亮了亮。他主动朝那匹黑马走,伸手要接过顾绯猗手中的缰绳。顾绯猗新奇地抬了抬眉。他很少看到谢长生主动对什么东西表现出兴趣——除了捏泥人。于是他问:“小殿下喜欢马?”“你这个问题,我很难回答。”谢长生又开始说那让人听不懂的话:“真的马,还行。马娘,不行。我的爱好还没有那么超前。”顾绯猗:“……”他任由谢长生在一旁胡言乱语着,叫人拿来一套新的狩服——谢长生身上这件实在太脏了,他实在看不下去。他帮谢长生换下脏衣,穿上了新衣,在他的小腿上绑上护具;又帮谢长生把头发拢了拢,绑在一起,变成了更方便行动的发型。谢长生倒是已经越来越习惯顾绯猗会像打扮娃娃一样打扮自己,乖乖站在原地任由顾绯猗帮自己脱衣换衣。但在旁边守着的侍从护卫们却看得傻眼,面面相觑着。他们从来只知道掌印和小殿下关系不和,却没想到今日能看到掌印主动伺候小殿下的景象。一个个使劲垂着眼睛,生怕顾绯猗等下以“看到了不该看”的由头将他们送去见列祖列宗。偏偏顾绯猗却主动要他们看。他命他们抬起眼看向谢长生,又提问道:“你们觉得,小殿下好看么?”这话问得奇怪,听在耳中更是奇怪。侍从们摸不清顾绯猗的心思,哪敢说话。被顾绯猗那双似笑非笑的冷眸望着,侍从们的牙关都在打颤。好在顾绯猗很快收回了目光。他朝谢长生伸出手臂,让谢长生把手搭在他的小臂上,引着谢长生走向那匹黑马。他教谢长生把脚放在马蹬上。谢长生依言照做了,但试了几l次都没能翻身上马,反而是自己累得不行。他站在原地歇口气,表情木木的。顾绯猗却误以为他在闹脾气:“小殿下这就生气了?”他伸手捏住谢长生的下巴,冰凉的手指在谢长生柔软光滑的皮肤上划动着:“脾气还不小。”……这不是冤枉好人么?谢长生刚想问问顾绯猗知不知道六月飞雪的故事,顾绯猗却松开了手。他利落地翻身上马,俯身捞住谢长生的腰。谢长生只觉得身体蓦地凌空,眼前一花,下一秒,他便坐在了马背上。谢长生下意识回头,额头却撞在顾绯猗的下巴上。他往后退了退,拉开了一些自己和顾绯猗之间的距离后,给顾绯猗鼓掌:“哇你好厉害,你上辈子一定是起重机!是大吊车!”顾绯猗:“……”那又是什么?为什么谢长生每次夸他,他都听不懂。最重要的是,为什么谢长生每每夸他,他都觉得不像是什么好话?顾绯猗轻啧一声,手臂环在谢长生腰上,把他刚刚移出去的那点距离又捞了回来。谢长生的后背就这样严严实实地贴在他胸膛上,散发着暖洋洋的温度。像是抱了个暖炉在怀里。顾绯猗只觉得舒适,从喉咙里低舒一声:“……呼。”脚下,夹紧马腹,驱马朝前走去。临走前,还不忘对侍从护卫们留下一句:“不用跟着。”等顾绯猗驱马走远,那些战战兢兢的侍从护卫们这才终于敢抬头。侍从护卫们面面相觑地互看一眼,都是一副有话想说的模样。终于有人打破了沉默。“掌印他……是不是脾气变好了?”“……有么,我怎么感觉他更吓人了?”“但感觉掌印这段时间心情都很不错。”“唔,这倒是。”突然有人想到什么,满脸悚然地深吸了一口气:“嘶——你们说,掌印他不会是、不会是、不会是有人了吧?!”太监因比正常男人少了那两个东西,没有那功能,通常更阴晴不定。顾绯猗这几l年也是越来越难以捉摸,喜怒不形于色。难得心情好成这样,让瞎子都瞧得出来。说不准真是有了人呢?只是,如果真有,又会是谁呢?会是谁和掌印结成对食?宫外的人,还是宫里的人?宫女?后妃?还是公主?人们面面相觑着,打了个寒颤,都不敢再猜。-谢长生在顾绯猗的指导下,也渐渐学会了如何控制马匹。直行,后退,左转,右转,加速,停下。顾绯猗道:“小殿下学起东西来倒不笨。”谢长生谦虚道:“谢谢你,因为我考过驾照。”顾绯猗问:“驾照?何物?”“是退役勋章。”谢长生道:“是从一个男人的辱骂下成功活下来的证明。”顾绯猗低笑出声:“又在胡言乱语了。”他用指尖绕住谢长生的一缕头发,递到鼻前,轻轻嗅着上面的香气。依旧是他爱的白梅冷香——自从帮谢长生第一次洗过发后,顾绯猗便差人把谢长生的熏香,头膏,面脂等物全都换成了他常用的东西。现在他的小宠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和他一样的味道。这让顾绯猗很开心。放下那缕发丝,顾绯猗又注意到谢长生鬓边乱飞的发丝。他伸手,把那缕头发勾住,别在谢长生耳后。他突然很想听谢长生再叫自己主子。于是他贴在谢长生耳边:“小殿下,叫声主子听听。”谢长生叫的很快,还带了一串他没让谢长生说的东西:“主子你能不能下去有点挤让我自己玩一会啊?”顾绯猗:“……”顾绯猗轻呵一声:“小殿下不妨打听打听,现在有几l个人敢这样命令咱家。”但到底还是下去了。倒不是他自己想,而是老皇帝那边派来了人找他。来人形色匆匆,说皇帝动怒,吵闹着要挖了徐大人的眼睛,砍了李大人的头。
“为何?”“不、不知。”谢长生听到顾绯猗极轻的啧了一声。他问谢长生:“小殿下,和咱家一起回去么?”谢长生一点都不想见老皇帝,直接把头摇成了拨浪鼓,熟练用多种语言拒绝:“不要no雅蠛蝶啊一古……”顾绯猗也没勉强,翻身下马,朝谢长生伸出手:“过来。”他把谢长生从马背上接了下来,回头叫人:“冯旺,跟着小殿下。”冯旺像一个影子似的不知道从哪里闪出,应了一声。谢长生突然欢呼一声,跳到冯旺后背上:“冯旺叔叔你背我嘿嘿嘿!”顾绯猗眼神落在谢长生和冯旺身上,凝了凝,道:“下来。”谢长生却仍挂在冯旺背上,完全没意识到顾绯猗是在对自己说话。好在冯旺反应快,忙把谢长生放了下来。顾绯猗凉凉的目光如蛇,绕着谢长生全身上下转了一圈,转身走了。谢长生拉着冯旺蹲在地里演了一会蘑菇,突然叹了口气。——刚刚他正玩得开心,顾绯猗却被叫走了。他还没过够瘾呢。他满眼期待地看向冯旺:“冯旺叔叔,我还想骑马。”冯旺可比顾绯猗好说话多了。见他开口,立刻派人又牵来了一匹温驯小马。还怕谢长生爬不上去,贴心地准备了一张矮凳。谢长生兴高采烈地骑了上去。他骑马遛弯,玩了很久,直到天色黑下来,围猎的百官回到御前,这才也晃悠悠地回去。皇子,皇女,百官们出示猎物,由礼官记录在册。谢澄镜猎了五只兔,一只狼。谢鹤妙竟也猎到了两只鹿,也不知道是他自己打的,还是官员为了讨好他,送给他的。轮到谢长生的时候,谢澄镜和谢鹤妙一左一右地站在他身侧。谢澄镜压低声音:“二弟,分你一只兔,要么。”谢鹤妙用折扇挡着嘴:“一只兔?太子哥哥说出来也不嫌寒碜。”他问谢长生:“二哥这还有两只小狐狸,专门打来给你作弊的,要么?”谢长生很感激两位兄长愿意帮自己作弊。但却摆手拒绝了,只说自己不需要。轮到他登记的时候,在谢澄镜和谢鹤妙好奇的目光下,他道:“我猎到了五十只孔雀和五十只野猪还有一百只鹿,别问为什么我猎到了这么多,因为我是个敢于胡说八道的人。”众人:“……”谢澄镜无奈一笑,谢鹤妙更是“哈”地笑出声来。谢长生听到人群中传出了“痴儿”、“真是傻了”的低声讨论。他挺直了胸膛,扬起嘴角。-晚间老皇帝照旧举办了盛大的晚宴。谢长生想到老皇帝下午突然发怒的事情,抬起眼打量着他。只见他瘫坐在座位上,搂着一个又是谢长生从没见过的美人,正在大笑着往美人嘴里灌酒。倒是丝毫看不出来发怒过的痕迹。也不知道那两位大人是否安好。不过有顾绯猗出面,应是能顺利解决……吧?想到顾绯猗,谢长生看向老皇帝侧方。顾绯猗正执筷为老皇帝布菜。收回目光,谢长生低头吃饭。骑马比他想象中消耗要大,他觉得自己现在饿得能吃下一头牛。正狼吞虎咽,却听谢澄镜道:“二弟,吃慢些。”另一侧的谢鹤妙闻言,偏要和谢澄镜作对:“就是要大口吃才香!”“你们讨论的这个,没意思。”谢长生道:“大哥哥,二哥哥,要吵就吵点激烈的。你们不如讨论一下豆腐脑该甜还是该咸吧?还有,你们觉得是南方的天气更冷,还是北方的天气更冷?”——引战,他是专业的。谢澄镜:“……”谢鹤妙:“……”谢长生嘿嘿笑着,拍拍屁股站起身,打算去净房上个厕所。来到净房后,一脱裤子谢长生顿时有点傻眼。他的大腿内侧的皮肤竟然全都红了。好几l处地方都破了,有的地方在流血,有的已经结痂了。一片惨状,看起来特别吓人。谢长生呆滞地看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应该是骑马磨的。他骑马骑得双腿发僵,天气又冷,竟一点都没感觉到。这会儿看到了,只觉得双腿后知后觉地疼起来。谢长生解手完,忍着痛挪着脚步往回走。一只冰冷的手从侧后方伸过来,握住谢长生的手腕,把谢长生吓了一跳。他回头,看到顾绯猗。顾绯猗靠在门后的暗处,刻意隐瞒了身形,因此谢长生没能看见他。顾绯猗把谢长生拉到了身旁,同他一起站在不易被人发现的暗处。他伸手摸摸谢长生的头顶,又摸摸谢长生垂落下来的发丝,再捏捏谢长生的脸颊处的软肉。最后又捞起谢长生的手,把他的手捏在掌心,用拇指和中指转动着谢长生手指上的白玉戒。等终于玩够,顾绯猗问谢长生:“小殿下方才盯着咱家看了好一会,怎么?”“我?看你?”谢长生顶着一张呆滞的脸想了很久,终于慢吞吞的道:“哦,你误会了,顾绯猗,我可能是有点散光。”顾绯猗似笑非笑,却不说话。手指仍旧转动着谢长生手上的白玉戒。一个官员从内庭走出来,也要净手。等走近后,看到顾绯猗和谢长生,吓了一跳,忙行礼:“掌印,小殿下。”顾绯猗摆手。等那官员走后,顾绯猗松开捏着谢长生右手的手,突然转过身,道:“上来。”“上……上哪?”顾绯猗的声音有些不耐了:“到咱家背上来。”谢长生这才知道他原来是要背自己。他“哦”了一声。顾绯猗说要背他,可却不知道怎么做似的,身子仍然是站得笔直的,脊背没有一点打弯。谢长生只能自己抓着顾绯猗肩膀处的衣服往他背上跳,顾绯猗的双手适时地托住他的大腿,却碰到了谢长生的伤处。谢长生疼得轻嘶一声。顾绯猗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怎么了?”谢长生龇牙咧嘴:“腿,腿疼。”“腿?”顾绯猗问:“腿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