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殿后,江神聆取下狐裘、袖筒,把手中的汤婆子递给宫女,跪下向太后行礼。
殿中有经久不散的沉闷药香,博古架上的金玉摆件似乎都沾染上了药气,透着干黄的色泽。
前生江神聆频繁出入凤栖宫讨好皇后时,太后身体已经不大好了。
太后很少出席宫中的宴会,江神聆总共只见过太后一两回,她行完礼后,抬头看向太后。
太后已过古稀之年,久居病榻,白发随意地挽在一旁,眼中流露出浑浊的光泽,“免礼。”
颜嬷嬷看向司湛,“王爷怎么这么晚过来,太后刚服下汤药,准备就寝了。”
司湛对太后道:“孙儿想祖母了。”
太后招呼他到近前,“看你把孙媳妇折腾的,她大半夜冒着雪跟你过来,晚膳都还没有用吧?”
“是。”司湛把江神聆也叫过来,一起坐在太后榻前,“饿着肚子,等祖母赏顿吃食。”
太后难得地大笑起来,“哪有你这样做丈夫的,把媳妇带到祖母家中讨吃食。”
司湛浅浅笑了一下。
江神聆不好意思地说:“太后娘娘,是我想见您一面,答谢您的相助。”
“看看,媳妇还帮你解释。”太后对颜嬷嬷吩咐,让小厨房做几道可口的菜肴送来。
太后想到湛儿新婚便来看望自己,心里感动,便留他们在一旁饮食,她在榻上看着孙子和孙媳妇,好与他们多说几句话。
不时,膳食端来,江神聆和司湛坐在床边的小几上用食。
江神聆记得前世的今夜太后便与世长辞。
当时宫中太医说,太后久病不愈,在初雪之夜熬不住寒冷,撒手人寰。
江神聆晚膳时一直在偷偷打量太后,她发现太后精神尚可。
虽然太后说几句话便会咳嗽几声,脸上满是病弱的憔悴,却也不像是病入膏肓之际。
难道是她记错了太后仙逝的日子吗?
她只记得那时候她已经嫁进东宫,洞房花烛夜后司洸就代替圣上亲征叛军。
她日夜在东宫担心司洸,偶尔进凤栖宫给皇后问安。
太后到底是不是今夜去世的,她如今也不敢肯定了。
她今天急着催司湛来,就是怕司湛没有见到太后最后一面,以他的性子,若是知道太后病重即将离世之时,他还在床笫间和她行周公之礼,日后心里定会自悔不已。
她不想他难过后悔。
太后看着孙子与孙媳妇,心情愉悦,甚至难得地也用了一碗南瓜小米粥。
颜嬷嬷看太后能喝下一碗粥,眼角笑出深深的皱纹,“瑾王妃,日后多来看望太后吧,太后喜欢你。”
江神聆应下。
晚膳后,宫人端走餐盘,又端上六安瓜片给瑾王、瑾王妃消食。
太后命颜嬷嬷拿出一对珍藏的点翠金步摇给江神聆,江神聆笑着接过,再次答谢太后。
司湛看太后困乏了,正欲开口离去,江神聆看了他一眼,抢先开口道:“太后娘娘,雪天路滑,回瑾王府还要半个时辰,我不想走了。”
司湛看向江神聆,眸中浮起一点惊讶。
颜嬷嬷说:“瑾王之前便住在偏殿,那儿王爷用过的器物都是现成的,王爷、王妃留下过夜吧,明早陪太后娘娘用完早膳再走,你们在,太后心情好,才能稍微多用一些。”
司湛虽不知道江神聆为何如此,但点头道:“天黑了,路不好走,外面风大容易受凉,祖母留我们住一夜吧。”
太后慈爱地看着江神聆,“孙媳妇有孝心,湛儿有福气。”
江神聆行礼告退,宫女打开宫门,寒风扑进来,颜嬷嬷立刻道:“快将门关上。”
走在殿门外,宫女打上油纸伞送他们去偏殿休息,江神聆停下脚步问宫女:“太后要歇息了吗?”
宫女答:“是。”
“殿中只留颜嬷嬷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