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琼羞得拧了她一把。
“这几罐子好的,我这次都带了来,给你们尝尝。”小方氏爱怜的抚了抚顾瑜的脸颊。
送走小方氏,顾瑜取来两只琉璃酒盏,斟上两杯,酒色清澈,香味幽远,虽比原先的“香泉”差了点,但已经很过得去了。
“你俩在偷偷摸摸喝什么好东西?也不叫上我。”一把清脆的声音飞进来,纪令雯摇摇晃晃的出现在门口。
天气渐冷,一身银鼠皮大氅裹着她娇小的身形,头上也戴了同色的银鼠昭君套,圆滚滚的,像个小雪人儿。
“雯姐姐快进来,仔细冻着了。”顾琼赶紧站起来招呼,让宝珠把炭火烧的更旺些。顾瑜从架上找出来一只绿玉斗:“雯姐姐,这是我娘家酒铺子新酿的酒,名唤玉堂,来尝尝吧。”
纪令雯尝了,果然叫好,一壁饮了半盏,一壁让小丫头去小厨房,要些下酒菜来。
今日初五,闺学停课,外头天阴阴的,只怕要落雨。
三人在房里摆起了小宴,纪令雯连饮两杯,面上现出点愁容:“你们还不知道吧,霞姐姐的亲事终于定下了。母亲说是福建路转运副使吴大人。”
顾瑜放下琉璃盏,心道,纪二爷最终还是下定决心了。
只可惜了纪令霞这么个好孩子。
“这不好吗?雯姐姐怎的好像不开心。转运副使,是很大的官儿吧?”顾琼夹起一只小小的乳糕。
“转运副使是五品,官阶算的上很好了。只是那吴大人已经年近五十,前头没了两个夫人,如今,已经是续娶第三个了。”纪令雯托着腮,叹一口气,接着道:“听说前头两个夫人留下五六个孩子,家里头姨娘通房的也不少,庶子庶女一大堆。二婶婶本是绝不同意的,哭了好几场,又找了我母亲想去说和,二叔却好像铁了心思,非要结这门亲。”
“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顾瑜喃喃道。
“母亲也不太乐意。之前母亲提了几个黎家的后生,二叔都没肯呢。如今这样,只是可怜了霞姐姐。”纪令雯说着说着,眼圈也红了:“我今日早上去看她,她哭得两只眼睛肿的烂桃子一样,只哭着说不服这命,我真怕她要寻了短见。”
不服又如何,这世间,女子的命运就如飘萍一般。
便是如江凌,哪怕如郑皇后,又有几个人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顾家姊妹劝了又劝,只是大家想到自己的事情,感同身受,实在是开心不起来了。
纪令雯擦了擦眼角,轻声说道:“你们俩是知道我的,我这日后,只怕还不如霞姐姐呢。”
顾瑜沉默了下来,她们这些日子,都已经知晓了,纪令雯和庐州穆氏早早定了亲,穆家的三爷和纪亭乃是同科进士,因而相识,惺惺相惜,定下了儿女亲家。
穆家四郎,据说玉树临风,也肯上进,本是个极好的夫君对象。
只是他沉迷优伶已经出了名,据说和一个有名的男旦,同车同食,同进同出。
纪家知道后,本想取消婚约。只是穆大人亲自前来致歉,信誓旦旦,说已令他与戏子断绝来往,定会管束好逆子,绝不会再犯。此事便拖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雨果然落了下来。刚开始只是淅淅沥沥的,后来越来越大,隐隐有雷电之声。
“这雨太大,别淋湿了,最近又冷,干脆在我们这歇息吧,打发人回去说一声便是了。”顾琼看着窗下劝道,屋檐淌下来的雨帘连成一片,一时半会不能停了。
两个打着伞的小厮从月亮门里进来,匆匆跑到廊下,扣儿见状,立刻迎了上去。
“是跟着二哥的松风,怎么这时候来了。”纪令雯抬头看过去。
松风在廊下擦净了身上的雨水,进来打了个千儿,请安道:“问各位小姐们好。二爷新得了几张貂毛,差小的拿来给几位姑娘,做身儿斗篷或是袄子。”
后头的小厮赶紧奉上一只包的严严实实的包裹,打开后,里头是几张上好的黑色的貂皮,色泽油润,绝非市场行货。
想必是纪令松前几日在纪夫人那里瞧见顾家姐妹只披着丝绵斗篷,其他姐妹都有貂裘或是狐裘,担忧她们被人笑话,这才送来这样的厚礼。
顾瑜还没说什么,顾琼已经微微低了头。这几个月,纪家二郎陆陆续续,送来不少好吃的好玩的。她何曾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已是心如撞鹿。
纪令雯看着耳朵红了的顾琼,笑着打趣道:“还是二哥细心,我看呀,他是太细心了些。”
她如今已经猜到,二哥中意顾琼,自然不再嫉妒。顾琼这样温柔和顺,要是真的嫁给二哥,一定夫妻和睦。
顾瑜赶紧抓了一大把赏钱,又让扣儿端来热茶给松风,给他们暖暖身子再走。
她原本,对姐姐和纪二郎之事,乐见其成。可是现在,知道了纪崇的把戏,顾瑜实在不敢肯定,这是否还是一桩好姻缘?